天微微亮,贡院门口人山人海,一个俊美的小郎从马车上下来,他是江家五郎江远澄,挤了半天,他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听到有人唤他,抬头一看,惊喜道:“王兄、范兄,你们都到了!”
江远澄口中的王兄和范兄是王家大郎王安通和范家二郎范文州,范文州含笑道:“我们也刚刚到。”
江远澄语气中透着遗憾:“我还以为自己能第一个到呢。”
话音刚落,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江五郎,你怎么连第几个到都要比?真是小孩心性。”
说话的人是穆清瑞,他就跟王安通和范文州站在一起,结果江远澄就像没看见他似的,连招呼都不打,他心中着实不快。
江远澄本来就跟穆清瑞不对付,听到这话,他立马回怼道:“哎呀,是穆兄啊,真不好意思,我方才没往‘下’看。”
往下看?穆清瑞反应过来后,立即咬紧了牙:“你骂我矮?”
江远澄一脸无辜地说道:“穆兄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骂’呢!你本来就不高。”
穆清瑞气得涨红了脸,他深吸一口气,大度地说道:“我不与你计较。”
江远澄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一声:“不与我计较?真会倒打一耙。”
他转头看向王安通和范文州:“王兄,范兄,你们帮我评评理,是不是他先滋事的?我不过说了句‘以为自己能第一个到’,有什么问题?有些人真会以己度人,自己喜欢比来比去,却说别人!”
王安通和范文州对视一眼,那边穆清瑞被戳中痛处,气急败坏道:“我哪里喜欢比来比去了?”
江远澄轻飘飘地看了穆清瑞一眼,嗤笑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穆清瑞一直暗暗跟王安通、范文州和江远澄较劲儿,王安通学富五车、博识多闻,范文州才气过人、洞鉴古今,江远澄才藻艳逸、笔底生花,在三人面前,他的努力完全被掩盖了,因此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冷静下来,他给自己找补:“谁叫你方才装作没看见我。”
江远澄直呼冤枉:“这么多人,你又不是长了两颗脑袋,四只胳膊,我怎么可能一眼就看见你。”
穆清瑞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朝江远澄拱了拱手,算是致歉,不过江远澄说的什么话,两颗脑袋、四只胳膊,太难听了。
范文州适时插言:“你们温习的如何?”
江远澄仰头道:“听天由命吧。”
范文州夸了一句“洒脱”,江远澄听闻,苦着脸说:“不是我洒脱,而是杨大人,不知道会出些什么出人意料的题。”
杨大人名唤杨言和,进士及第后,一直在地方上,六年升吏部员外郎。在周朝的文官体系中,吏部员外郎是晋升的关键岗位,再进一步就是中书舍人、宰相。不过很可惜,杨言和因为直言进谏,惹皇帝不快,仕途上没能再进一步。
自从知道杨言和担任知贡举后,学子们立马开始研究杨言和的偏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次命题一定会大换血。
杨言和一直痛批学子们只会写文章,不会解决问题,因此可以预见的是,这次考试,时务策将成为分档的关键。
通常来讲,有五道时务策,其中三道问经义,两道问时务,学子们最担心的是,两者的比重会反过来,那可真是要命了!要知道后者比前者难度大太多了。
江远澄重最不擅长时务策,倒不是说差,而是发挥不稳定,顺手的话,他能拿中上,不顺手的话,下中都有可能。
他请教范文州:“范兄,怎么才能对所有题目都有感觉?”
范文州分享了一个技巧:“方略策侧重宏观思辨,时务策倾向具体应用,所以在题目中,要先甄别是方略策还是时务策。”
江远澄若有所思,范文州又转头去问穆清瑞,发现穆清瑞四处张望,关心道:“你在找什么?”
穆清瑞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没什么。”
其实他方才在找穆清临,然而找了半天,他连穆清临的影子都没瞧见,难道穆清临怕了不敢来?
江远澄双手抱胸,一脸探究地看着穆清瑞:“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真不像没什么。”
穆清瑞不想告诉大家他心底的想法,随便扯了个理由:“你们不觉得送考的人太多了吗,即便全家来送考,也可不能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影,王安通摇头道:“不是送考的人。”
穆清瑞皱了下眉:“今日乡试,他们不是来送考的吗?”
王安通解释道:“你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高兴、好奇,没有一点儿担心。”
穆清瑞恍然:“原来是看热闹的!”说完后,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即便看热闹,也不应该这么多人呀。”
王安通幽幽道:“因为三兴赌坊。”
穆清瑞一脸茫然:“三兴赌坊怎么了?”
王安通惊诧于穆清瑞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三兴赌坊可是穆家的产业!他说道:“他们刚在三兴赌坊下了注,肯定想知道更多寒士书院的情况。”
穆清瑞听到“寒士书院”一个激灵,心里在想,寒士书院什么时候来,准确来说是穆清临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