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拦住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和嫂子今日登门,是想接大良人离开。阿婆,大良人因何去世,为何如此突然?”
管事又有落泪的苗头,叶欢掀起眼皮,四下净是徐府的人,她一个外人,管事有些话怕是不方便说。
“阿婆,我们到马车上说。”
管事犹疑,终是随叶欢上了马车。叶欢吩咐马车夫离开徐府门前,马车停至一个巷子口,叶欢掀帘观察四周情况,又给马车夫塞了钱,让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马车夫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人,有钱人的事情,她不方便听,便拿着钱暂去。
叶欢合上帘子,看向管事,“阿婆,说吧。”
管事手上攥着纹银,吐出口气道:“叶小姐,大小姐命苦,现在能帮扶她的只有你了。老奴在徐府察言观色几十年,掌事不待见大小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次大小姐回府,徐家怕是会发生重大变故,之后还请叶小姐多帮衬大小姐。”
“这是应该的。”叶欢道。
“大良人,他死得冤枉。”管事牙齿打颤,腮帮子直抖,“他是被六良人和八良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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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壮壮踏进徐府,下人们见着她皆是错愕,随即默契地为她让开一条路。她疾步走向正厅,府上已经挂好白布,犹如千万只蝼蚁撕咬她的身体。
黄小蝶身体确实不好,常年饱受徐福折磨,落得一身病,又断了条腿,饶是如此,也不至于一个月丢了性命。徐壮壮满腹疑云,更多的是愤怒,她只想质问徐福,她爹怎么突然就没了,又为何要装模作样大办丧事?!
徐壮壮走进正厅,对门是一口檀木棺材。徐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年过三十,就要为自己准备口棺材,放在祠堂祖宗排位后的隔间,以免人横死,尸体发臭才入棺。
黄小蝶身为良人,压根不具备打棺材的资格,所以徐壮壮在看到棺材时,竟期盼里边躺着的不是黄小蝶,而是别人。
“你回来了。”
一道苍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徐壮壮转身,瞧见徐福憔悴的脸。徐福头上绑着白布条,身穿寿衣,散发出隐隐的檀木味。她没对徐壮壮发火,没露出丝毫不耐烦的表情,只是淡淡说出一句“你回来了”。
徐壮壮的火气在此刻达到巅峰,她顾不上母慈子孝的传统,推搡徐福出门,以免打扰黄小蝶。下人们急忙阻拦,却拦不住怒意正盛的徐壮壮,徐福也不反抗,人仿佛失了魄,任由徐壮壮推她出了正厅。
“你明明承诺过我好好照看我爹,这就是你的承诺?”徐壮壮咬牙切齿,徐福越淡定,她越火大,仅有的定力让她控制住双拳,不然徐福现在脸上已经挂了彩。
“大小姐,先松手,这事不怪掌事!”
下人去拽徐壮壮的胳膊,怕徐壮壮下狠手掐死徐福,府上又要多一口棺材。徐壮壮大吼道:“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们插嘴?”
下人们登时没了声,劝阻的也放下手,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
徐福比徐壮壮高半个头,她垂眼看徐壮壮,道:“贵族杀人,是你负责,对吧?”
徐福的话题拐得猝不及防,徐壮壮好久才答:“对。”
“跟我来。”徐福一把扯开徐壮壮的手,背过身,迈步离去。
徐壮壮心觉古怪,但也跟在徐福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
徐福领徐壮壮到了账房,徐壮壮注意到门槛上有血迹,又忆起方才徐福问她的问题。她停住脚步,脸阴郁得骇人,“你杀了我爹?”
徐福一顿,似是自嘲,也是在笑徐壮壮,“我杀了他逾矩号丧,我疯了吗?”
细想的确如此,顷刻间,徐福踏进账房,徐壮壮紧随其后。
账房内乱作一团,数十册账本散落在地,有的沾了血污,看不清原貌。徐壮壮闻惯了血腥味,不觉有异,一扭头,瞧见账房内绑着个人,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见到徐壮壮时满目惊恐。旁边也躺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徐壮壮细细打量,发现被绑的是六良人廖秋,地上躺着的是八良人林铃。
“这怎么回事?”多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徐壮壮隐约觉得,眼前的两个人与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
“怎么回事?”徐福的声音令人摸不透情绪,“看不明白吗?你爹,是被他们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