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我出生在一个女巫和一个麻瓜之间。那个女巫没有活下来,我被霍格沃茨录取之前,生活在麻瓜的孤儿院里。”
艾蕾奥瑙拉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那道低沉的嗓音。拜通灵能力所赐,她习惯聆听多于表达,更没兴趣询问没有被提到的麻瓜父亲怎么样了:倘若他没有在汤姆的人生中扮演任何角色,是死是活,对她又有什么差别?
也许是考虑到她生在魔法世界,对非巫师的生活一无所知,汤姆时不时会为一些用词和背景做出额外说明,由此大大拉长了他的叙述:“在我出生前十年,一场麻瓜的战争席卷整个欧洲,大量死伤导致无数的孩子没有去处,为了避免/流浪儿挤满街头,各个孤儿院被安排尽可能地接收这些人口。我出生以后不久,起源自美国的大萧条又影响了整个世界——虽然完全没法类比,你可以姑且想象一下对角巷的所有店铺关门歇业,大量巫师失去工作,人人在贫穷之上还欠着重债,排在魔法部的电话亭门口等待分到少量食物的场景。”
她努力想象了一番那幅凄凉的景象,最终困惑地摇摇头:“……很难理解。不过我想,麻瓜没有变大咒或者生长咒那样的方法,能够用少量的食物让多人吃饱,对吧?”
汤姆低声笑了笑,话语里阴沉的底色却不容错认:“对。巫师社会自给自足的运作方式从1640年开始就没怎么进步过,和麻瓜社会相比,几乎可以认为是两个世界……总之,同样多的钱能买到的食物变少了,孤儿院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让人吃饱穿暖的地方,再加上先是人口超额,接着物资缩减,你觉得结果是什么?”
“是……活不下去?”
“出于各种原因的活不下去。我见过太多了。一连几周喝水一样稀的汤,一点一点地被慢慢饿死;入睡前把所有的破衣服都裹在身上,第二天已经冻硬了;出门找工时染上各种各样的疾病,病症又在孤儿院里继续传播,当然也没有药可用;冒险盗窃或抢劫,然后反过来被活活打死……你可以认为在那时候的麻瓜社会生存,每个晚上都有第二天再也醒不来的风险,而且只要一点运气不好,有时甚至没法怨怪运气,就会落入只能躺着等死的境地。”
艾蕾奥瑙拉默默把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汤姆像是深陷回忆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黑眼睛冷酷地闪烁着,仿佛回望着遥远的虚空。
“一个小孩,即使有一些未经训练的魔法,也很难靠自己在那种环境里活下来。怎么办?答案只有一个——权力。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力。而恐惧正是权力的体现。我在学会控制魔法之前,已经先学会了如何利用他人的恐惧去统治。”
“那后来呢?”
“后来我进了霍格沃茨。而麻瓜世界开始了另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
那张英俊无匹的脸孔上掠过一道阴影。“第一次得知自己是巫师的时候,以及入学之后,发现即使同为巫师,我也能胜过所有人、凭我的意愿和手腕令他们向我屈服的时候,我多么高兴啊……我是和旁人不同的,独一无二的。我不仅握有权力,更拥有相称的力量,只要愿意,他人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间——真是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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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汤姆的讲述中,艾蕾奥瑙拉渐渐拼凑出他少年时的形象。起先,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魔法血脉来自母亲而非父亲,一半是因为渴望探寻生身真相的奥秘,一半是不愿在已经没有价值的麻瓜人群之中浪费时间,圣诞节和复活节都选择留校度过。一年之中有十个月与世隔绝的结果是,几乎每一次回到伦敦,周围都变成了他难以理解的模样。
“在我一年级的那个暑假,一切如常。战争是时不时被提起的话题,但也仅仅只是话题而已。麻瓜讨论它的口吻,就像发生在世界另一头的事情。只过了一年,伦敦的街头巷尾都是征兵广告,人人深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