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
刚一开门,里头的霉味儿就扑面而来,直冲人的天灵盖。
房子不大,下面三间房,楼上两间,外带一个晾晒衣裳的阳台,就是那种很老式的农村民宅。
堂屋的另一侧,就是死者洪凤翠平时居住的卧室,不过走进去,也还是一股刺鼻的霉味儿,看样子她也好久没回自己家里住过了。
何为大约扫了两眼,屋里只有一口大衣柜,还是那种老式的实木打造的,一张杂乱不堪的床,上面连床垫子都没有,底下还铺的是稻草堆,前低后高的。已经烂了一半的蚊帐,像是被人故意撕扯开搭在上面似的,上头还有好几个黑色的大洞。
靠近窗台的这边,放着一张同样样式古老的桌子,上头还有一块十几年前,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书桌上摆的玻璃隔罩,底下好像是压着些什么东西,跟这个屋里的垃圾,显得不太一样。
何为清理掉眼前的蜘蛛网,又手擦掉了玻璃隔罩上头的灰,底下夹着的,原来的洪凤翠年轻时候的照片。
何为轻手轻脚地取下玻璃隔罩放到一边,将里面的照片悉数拿出来,按照单人照,双人照,多人照给罗列开。
“还挺舍得花钱的嘛。”
其中好多老照片,都黏在一起了,何为也不敢自己揭开,怕坏,只能先给刑鸣打电话,叫他过来看看。
看年代,这些照片大多数,都跟这屋里的陈设一样,有些年代了,至少得十几二十年了。
看完了洪凤翠自己的单人照,何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照片排列的角落里,有一张稍微干净一些的集体合照,上头人还挺多的,而且上面似乎还有用钢笔写下的字,像是什么留念一样。
“工作——组?”
何为尽力透着外头的光去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可是字迹早已经被风化侵染,肉眼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还是得交给刑鸣处理。
这上头除了死者,何为还找到了两个眼熟的人,一个是水库边的另一个死者袁大姑,还有一个,就是兴社村不久之前被杀的姚三妹,那个案子何为也还有些印象。
尽管职业警惕性让何为立马就联想到了,这个案子可能是在暗示,死者都是跟照片上的人有关的,但毕竟几个死者同住在一个村子,当年也很有可能是一起结伴出去打工的,所以留下一张合照也很正常,他就没有再多想些什么了,直到刑鸣他们找到了这里。
“嚯!真臭哎!”
“水库边找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死者被吊着的树上我也看了,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不管是自杀,还是被逼上吊,这种情况下,都不太可能不在树杈上留下一丁点摩擦的痕迹。所以,死者是死后被人吊上去的,这一点,咱们更加可以确定了。”
刑鸣注意到了何为在地上摆弄的那一堆照片,他也看到了那张包括两位死者在内的合照。
“工作组?什么工作?看不清了。”
“这是你的活儿,都带回去吧,很多照片都看不清了,那一张还稍微好点,估计是经常翻动吧,没跟其他照片黏在一起。回去洗一洗,还原一下。”
何为又趴在桌子边上,在两个大抽屉里翻找了起来。
“哎,吃饭那事儿,左开云跟我说不用去了。”
“哦,那你就得自己想办法对付那个被你伤了心,还伤了身的痴情富二代了,也有可能像是富一代,总之你赚了。”
何为在找东西,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搭理他,应付了他两句,就草草了事了。
“哎,那你知道,他问什么会突然取消见面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呀,这是没见到想见的人,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
“行了,别酸了,赶紧干活,这儿的民风不是一般的彪悍,我怕咱们要是不抓紧时间固定证据,案子会越来越复杂的。”
“不至于吧,我看这儿还挺山清水秀的呀,前两年不是还说要开发旅游景区吗?”
“景色和人,能一样吗?”
何为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唬人的,刑鸣也立马收了心,默不作声地走开,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这地方确实是位置不好,要是咱们真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连叫人来都不好过来。”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而且多数都是女孩,刚刚上来的时候,听村支书说,他们这儿的女孩儿,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就都会被卖掉。”
“我去,这么猖狂?”
“人家还说自己守法公民呢,底气足得很!所以呀,赶紧干活,你去拿物证袋来,这些照片是关键,屋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没什么参考价值了。”
一楼的东西处理完了,何为就顺着堂屋的楼梯,上了二楼。刚到转角,楼上的泡菜坛子就发出了一股股浓烈的酸味儿来,溢满了整个楼道。
难怪刚刚进屋的时候,何为就隐约嗅到了一丝酸臭气,还以为是隔壁养鸡的缘故呢,没想到这久不住人的房子里,泡菜坛子倒是不老少。
打开手电,顺着墙壁一路探索着往上走,没想到刚过一个楼梯口的转角,何为想伸直了脑袋往上探看一番,就被一捆捆的木棍给压了回来。压低了身子回头一看,原来这楼梯口的上边,还被结结实实地摆放了好些木材,所以导致整个楼道都不通畅,还黑漆漆的,上楼的人走在楼道里连身子都伸不直。
刚到二楼,进门第一个屋里,就全是泡菜坛子,何为也被这酸臭味熏得没有办法了,只能先拎起衣领,把口鼻盖住再说。
楼上也是蛛网密布,何为也只能边走边打,粘得一手,甩都甩不掉,想往墙上蹭吧,转头一看,墙上也全都是这玩意儿。
“老何,上面有什么?”
刑鸣站在院子里叫唤,何为刚想去检查楼上第二间屋子,也被他给打断了。
“没事,什么都没有,就是些泡菜坛子,我下来了。”
还真别说,一个人走在这种常年无人居住的小楼里,尤其是周遭环境还黑漆漆的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挺渗人的。再加上早些时候他才刚刚见到过两具死状诡异的女尸,这样一来,独自越过楼道口的那片被木材死死压住的转角,可就更难受了。
何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躬着身子,慢慢探索着下楼见到阳光之后,他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就这样的地方,正常人是决计不会住在这里的,更何况,在村民口中,这院子的主人洪凤翠还是一个贪财又有点好吃懒做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吃苦受罪呢。这村里,必定有跟她相熟的人,在收留她,而且两人关系应该不简单。
直接问那些村民,要是问对人了的话还好,要是一个不小心问错了人,何为他们之后在村里的调查,也肯定会受到不少阻碍的。所以呀,关于这个死者洪凤翠在村里的事情,何为想打探,还得谨慎些才行。
“哎,蒋方义呢?”
何为一下来,就看见外头刑鸣在给谁打电话。
“哦,蒋方义已经勘查完下边了,他来电话说,两个死者可能是住在一起的,叫咱们下去看看。”
“她俩住一起?”
何为不由得回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小楼,难道是自己狭隘了,这个洪凤翠不回自己家住,还真是去找自己的知己好友了,不是出去瞎混的?
“别看了,待会我让人上来拍两张照片,咱们下去吧,这鬼地方都没人的。”
走前,何为还特地去给借他东西的老大爷老大娘道了声谢,何为看得出来,他俩是有话想对自己说的,只是现在还不敢开口罢了。
何为也没有强问,毕竟现在他们手上还一点证据都没有呢,问了也是白瞎。
下头袁大姑的那间屋子,看起来就整洁明亮得多了,外围那一圈,住着的人也多。一看见又多了两个警察进了她家的屋里去,围观的村民都纷纷聚在那边的高台上,对着下面的屋子指指点点的。
“何队,这是两个死者的身份证,都是在这个抽屉里发现的,屋里还有两个尺码的女性衣物,跟水库边的两个死者身量相当。”
顺着蒋方义的指引,何为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环境,看着确实不太像是只有一个人住的样子,东西多不说,不同区域的东西样式,还都有些不同。
“这个呢。”
刑鸣在外头的黑色塑料袋里,找到了一堆男性内衣。
“我还没打开那些袋子看呢,这是——男的的?”
“看来这屋里,住的不只是两个女人,怪不得外头那些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呢。”
蒋衣服又塞回去,刑鸣又给外面的小露台拍了一个照,顺便给那边小山头上的村民也来了一张。
“外头可够敞亮的,一眼就看得进来,你说他们仨,平时就这么住吗?一点不避讳,也不觉得外头的人看着这里面,有些浑身不自在?”
刑鸣使劲儿拽了拽小露台上的铁栅栏,倒是挺结实的,就是外头那些人看热闹的人的目光吧,透过缝隙就能钻进来,这个栅栏可拦不住他们。
“去问问村支书,他刚刚就支支吾吾的,肯定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