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我有件事,正好想问问你呢。”
这种事毕竟不好开口,更何况是对于鄢宁他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就更加难以启齿了。所以他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种委婉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是想问——师兄在外头有没有人,对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怕你怪我乱说话嘛,所以一直不敢开口。”
“师兄他——”鄢宁犹豫了,其实犹豫,就已经算是一种答案了,“我听其他师兄说过一些,纪师兄这个人呢,比较恋旧,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跟我们学校一个老师好过的。”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中文系的,焦红志,系主任。”
“好,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这边没什么大事的。不过你最近也要当心啊,你师兄惹上了麻烦,我怕那些人会找到你。”
“没事,这边是封闭的,外面有巡逻队,还有派出所的警察呢,很安全。”
“那也要小心点的!我等你回来啊,乖。”
何为在电话这头,根本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鄢宁听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何为是怎么不经意间说出这句话来,并且在说完之后,毫无发觉地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开车去往下一个调查地点的。
“傻瓜,干嘛老是给我惊喜呀,弄得我心里怪痒痒的,坏死了你!”
手机屏幕里,是何为穿上那件深蓝色衬衫,打着领带,昂首挺胸照大学毕业照时候的样子。鄢宁轻轻点了点屏幕,里面的何为就换了一张笑脸,就跟当初他发现自己在偷拍他的时候,那表情一模一样,骄傲又明媚。
赶到医院,叶重华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整个人靠在病床边上,没什么力气,也不想跟人说话的样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叶老,别着急啊,叶寒飞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您先歇会,医生说您没有大碍的。”
“小何,”何为刚想给他倒杯水,他就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了他,“杀他的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您就别操心这个了,好好养身体,这才是要紧事。”
他苦着一张脸,拼命摇了摇头,甚至都有点要哭出来那意思了。
“我老了,没想到啊,老了老了还能遇上这种事。他家里很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在外头接私活,干些买卖,那时候想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他是补贴家用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没想到啊,竟然是我自己养虎为患了。”
“叶教授,您放心,剩下那三幅画,我们会想办法追回来的。既然这东西有价,那就一定有市场,只要顺藤摸瓜,肯定能找到买家的。”
“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以前还干过些什么勾当,我那么相信他,很多事情都过过他的手的,要是真还有个大窟篓没补上,我就是死也不会闭眼的。”
“叶教授,您别着急,我们已经在核查这些年拍卖行和出土文物的清单了,很快就会发现哪些东西,是跟拍卖行卖出的文物重合的,您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休息吧。”
“你们蔡局呢?他怎么样?”
“蔡局正开会呢,晚上他会过来看您的。”
“不了不了,”他回避过去,眼神里尽是说不清的酸涩,甚至还有些羞耻,“别让他来了,我对不起他的信任,跟你们局里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没想到我手底下就藏着个犯罪分子呢,我实在是没脸见他。”
“您言重了,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呢,他的事,跟您也没有关系的。蔡局跟您是老朋友了,我们江源分局,这些年也受到了您不少的帮助,对您也是只有感激的。”
他闭着眼不再应声,只是连声叹着气,对何为的话,选择了回避。
“我先走了,待会小叶两句来了,您先休息会儿吧。”
薄连术留在了医院看顾着他,蒋方义则跟着何为回了局里。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为了减缓供电量紧张的问题,警局还有市政府附近的路灯都关了不少,回去的路上,不少地铁口都聚集了很多市民在扎堆乘凉。
“何队,咱们是不是得跟经侦那边通通气呀,这案子的源头,可是经济案件呐。”
“我已经让小韩去了,她会跟经侦那边沟通的。”
“哦,那好。”
蒋方义今天怪怪的,说话也简短了,甚至连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何为透着透视镜向他那边看去,果不其然,这小子一脸的试探,偷偷摸摸地都在一旁打量着自己呢。
“有话就说!磨叽什么呢。”
“嘿嘿,何队,你最近是不是跟刑科——有点什么秘密没跟我们说啊?”
“你都说了是秘密了,还能跟人说吗?再说了,你自己那大嘴巴,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你俩是不是又好上了?”
蒋方义直截了当,把刚刚憋了好久的话,给问了出来,他知道,等何为开口,那是不太可能的了,想让自己把这事儿给憋回去,也是难如登天的。
何为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就猛地一下停到了路边,蒋方义还以为他是要暴揍自己一顿呢,当即就采取了防御措施。
“别打我!——还是别打脸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何为还顺带着看了看窗外,见四下无人,这才敢继续发问,“不是,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应该还在上中学呢吧,你怎么会知道的?”
“阙法医说的,他说你俩以前眉来眼去的,后来刑科劈腿了,你就跟鄢教授好上了。”
“什么叫我们眉来眼去的?”何为很是激动,一把拽住蒋方义的胳膊就摇晃了起来,“那小子不老实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干系?你们这些人真的是——我···我···我真是服了!怎么现在阙上闻也跟你们一样八卦,喜欢传人闲话了!”
“阙法医还说了,你以前还有个相好的,人家也是不要你了,你才转头看上刑警学院,跟你同届的刑鸣的。只不过后来嘛——何队你别生气,我们就是茶余饭后,瞎说的,不会外传的。”
“你们还想外传呢,啊?我不要脸啊?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收拾完阙上闻了,我再来收拾你们!”
蒋方义那个不怕死的,眼见着何为都已经被气成这样了,还要眼巴巴地贴过去,追问两句:“真好过?”
“滚!再TM废话,你就给我下车!”
蜷着脑袋,缩在副驾驶位上,蒋方义拿手挡着脸,也要偷偷摸摸、嘀嘀咕咕地再笑话他两句。
何为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局里,还有这么多的笑料呢,背后指不定让人给议论成什么样了。诸如什么痴情汉、苦命人、被人甩、死不要脸死缠烂打之类的角色,这些人应该都给自己编排过了,甚至有的过分的,还很有可能把自己给塑造成了一个浪荡负心汉呢,见一个爱一个的,换人就跟换衣服一样勤快。
越看身边坐着那个蒋方义,他就越来气,一路上更是对着他白眼不断。前脚他们刚开进局里大院,后脚蒋方义就一溜烟的跑进了楼里,生怕自己找了他麻烦似的。
“哎,何队!”
刚准备追上去问问清楚,门口的陆大爷就叫住了他。
“老陆,找我?”
“外头有人等着你呢,等半天了。”
“谁呀?哪个分局的?”
“不是咱们这儿的,反正是个男的,开了一豪车呢。”
何为侧身穿过闸门,往外头一看,还真是有辆车停在路边呢,刚刚净顾着翻蒋方义白眼了,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路边的那个人。
“好,我知道了,谢了啊老陆。”
都是那个蒋方义给闹的,现在何为甚至觉得,连门卫大爷,看自己那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还有他刚刚说的那话,他不会是觉得自己跟外头那男的,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我去,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何为站在门口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