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也没着急开口,直接发问,毕竟现在,不管怎么说,主动权在自己手上,慌的人是她不是自己。
他吊着她的胃口,假模假样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眼神也不停地在她身上打量着,等着她坐不住自己把事情交代出来。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东林大学,你还在那里任教的时候,你们俩就认识了,那时候你丈夫刚刚被调到中东,他签了合约,要在那里待五年。”
“你怎么会——”她刚要激动地站起身来质问何为,但转念一想,又坐了回去,“你们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你不会是怀疑,是我杀了他吧?”
“你丈夫年底就要回国了,或许是他威胁了你,要你离婚,跟他在一起。你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会被你的那些同行知道了,你日后在这个行业就更混不下去了,所以——”
“所以?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本来就是个浪荡子,跟我在一起,也不是为了什么真爱,我有必要用这种办法来了结他这个威胁吗?”这次她是真激动了,直接一踢凳子,站了起来,厉声斥责起何为来,“再说了,这个行业,我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他就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死了,我连最后的希望也就跟着没有了。”
“救命稻草?他是不是在帮你干什么坏事?还是——你收他,只是为了让他做你的线人?”
问到这里,她犹豫了半天,双手揣在胸口,埋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之后,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告诉何为,不过她也有个条件。
“你放心,你的私事,我不会跟别的任何人说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的婚姻,本来就是形同虚设的,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那你想要什么?”
“消息,关于网约车司机之死的大消息!”
何为虽然不知道她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过看她的神色,还有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她是觉得,做成了这件事,她应该是能获利颇多的,所以她还在期待着。
“他死了,你还打算拿他的死做文章?”
“他本来就是在调查这件事,警官,我没杀人,是那家公司杀了人!”
“那家打车公司?为什么?难道连慎奇之前是个出租车司机,后来才去的网约车那边卧底?”
“不是,”她捂着脸,身体有些微微发抖,深呼吸着,又停顿了片刻,“有人拍了我跟他的照片,打算勒索我,后来我就自己去查了一下,我们被拍到照片的地方,都是我曾经打过车的地方。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打车公司找人干的,毕竟之前,我们报社写过很多对他们公司不利的文章,虽然水花不大,但毕竟是江源第一号的传统纸媒,影响力还是有的。在那之后,他们被政府约谈了几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经常上下班的地方,还有我们俩约会的地方,就会被人拍到照片。”
“所以他决定替你出头,打入网约车公司内部,查看一下情况。就算是找不到他们跟踪你的证据,也能挖两个大头条回来,是吧?”
“他就去了一个多月,我本来是想劝他放弃的,毕竟这件事非常冒险,而且胜算也不大,要是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也就罢了,可它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俩日后还得在江源活下去呢,跟思源集团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等等!思源?‘快跑’背后的公司,是思源?”
“不然呢,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在公司成立初期,就投入五个亿,用作研发和平台维护经费?”
何为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上来了,她说的没错,整个江源,有实力,有耐力做成这家公司的,也就只有思源了。
“6月2号下午,也就是他死亡前不到十个小时,他还联系过你,为什么?他要提前退出了?”
吴邻馨掩面含泪,摇了摇头,表示:“是他一直要坚持调查的,自从知道了有人在跟踪我们之后,我们就很久没有光明正大地见过面了,那天他约我,我还有些吃惊呢。”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可以让我们俩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守着这个破报社了。”
“他说了秘密是什么了吗?”
“没,但他很激动,自从他进了那个网约车公司之后,他就一直不停地跑单不停地跑,他希望自己能快点做到地区第一,这样他就能进入公司,做那个什么先进表率,去当什么典型,有机会接触公司的核心人员了。那段时间,他一直很忙,脸色憔悴,人也没什么精神,有时候我甚至都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猝死在了车里。可那天,我们最后见面的时候却不一样,他红光满面的,很高兴,我看得出来,他遇到好事了。”
好事?恐怕是让他命丧黄泉的催命符吧。
她的话何为也听明白了,看来这个连慎奇不是因为各路司机的矛盾而死的,而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很有可能是跟“快跑”这个打车公司有关的。
“吴主编,谢谢你,事情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的,为了不妨碍你的家庭幸福,你要是想知道结果的话,之后就自己来警局问吧。”
何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他心里也开始大致勾勒起了肇事者的轮廓。而胡北月正在复原的那张抓拍到的照片,也就显得极为关键了起来。
可是当何为给她打去电话的时候,她却表示,照片已经尽量做锐化处理了,但光线太强,还是很难抓取出人物相貌。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别管了,去查查报废出租车的事吧,去刑鸣那里问问详细情况。”
挂断电话,何为立马又给鄢宁打了过去。
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鄢宁的妈妈,当那一声熟悉又亲切的呼唤响起的时候,何为甚至觉得蔡局也在他俩身边,正死死盯着电话这头的自己呢。
“你找鄢宁,是有正事吧?他在书房呢,我去叫他,你等等啊。”
何为忐忑极了,本来就没想好该怎么跟鄢宁说遇到他妈妈的事,现在好了,直接不用他开口了,人家母子俩早就已经相见了。
“喂?怎么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来局里一趟吧,有个比较棘手的案子,需要你画像。”
“好,我马上来。”
“哎等等!”何为赶紧又趁机补充道,“阿姨呢?”
“我妈啊?她在家待着呢,我在我舅舅家里呢,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我晚上还加班呢,不然也不会叫你来了。”
“行了,知道了,不为难你了,以后再说吧,咱们在自己家里聚聚,这总行了吧?”
“好,那你开车慢点啊,这会儿堵车了。”
蔡局家里?我还吃饭去?我不是找死呢嘛!
急匆匆地赶回局里,阙上闻这个大忙人也终于睡醒了,何为也就一天时间没见到他吧,竟然还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哟,不睡了?”
“哟,回来了?办公室里那些吃的是你买的吧?”
“吃了吗?怎么样,好吃吗?”
何为还乐呵呵地邀功呢,没想到阙上闻脸色一黑,直接就冲着他的胸口给他来了一拳:“吃什么吃,你做人情,东西都被蒋方义那个饿死鬼给吃了!还味道呢,我就闻了个味儿!连皮儿都没见到点影子!”
“不至于吧,我给了他八百块钱呢,全吃了?”
“我不管啊,待会单独请我再吃一顿,我要吃新鲜的!”
“好好好,请!那什么,验尸报告呢,有什么特别的吗?”
阙上闻端起一杯咖啡,一口猛灌进去,随后又摆了摆头,道:“没有,正常的撞击死亡,没有被下毒,没有死后补刀。肇事者在开车撞第一下的时候,其实死者就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这时候他下车补刀其实才是最好的一次性解决的办法,不过我猜应该是现场的什么东西影响了他,所以他干脆又踩了几次油门,直接活活把人给撞死了。”
“行吧,那我再去老刑那里问问。”
“哎,别忘了我的饭啊,赖是赖不掉的。”
刑鸣办公室里,蒋方义正跟他俩吃吃喝喝着呢,何为悄摸地到了几人身后,也没说话,也没叫他,就站在他们后头,抄着双手,看着正盯着手机上的比赛回放,津津有味的几人。
直到比赛里,有教练叫停了,他们这才回过头来,准备接点水,漱漱口。
“呀!何···何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方义连忙把手给收了起来,可那股香香辣辣的味道,却萦绕在了整个屋子里,挥之不去。
“吃完了?”
“吃···吃完了,我错了,我···我一时间没有经受住诱惑,我错了,我马上回去。”
“行了,吃都吃了,吃完再回去吧,我的报告呢?”
何为转头看向刑鸣,刑鸣也挺意外的,这次何为竟然没有发火,态度还出奇地温和,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老何,是我的错,我这不是太累了,就叫他跟我一起吃了顿饭没,别怪他。”
“真没事,吃吧,反正忙完这段时间也是要放假的了,吃了就吃了呗,少喝点冷水吧,晚上小心拉肚子!”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在接过刑鸣手里那沾满红油味的资料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嫌弃着将它给提溜了起来,愣是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才敢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