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何为他们原本是打算直接赶去东林大学那边看看的,没想到胡北月竟然给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们,钱露路已经到了警察局了,而且态度还很是配合。
“不会是来自首的吧?知道咱们打听到了他们以前的事,所以她才回来的。”
“她也可以直接死不承认,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回来呢,对她有什么好处?”
“何队的意思是,她回来是另有目的?”
“那这咱们就得去问问她了,毕竟人家可是主动上门的,要是没有点真材实料的底气,她肯定不敢来的。”
回到局里,何为原本以为人是在办公室或者是会议室等着的,没想到看了一圈,办公室连个人影子也没瞧见。
他俩正找着呢,外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胡北月叫住了他俩:“何队,大义!人不在这儿。”
“不在这在哪儿?还有啊,你们都出去了,门也得关上啊,老这么开着门,资料丢了怎么办。”
何为像个小老头一样,总是喜欢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抠细节。
“哎呀,谁干来警察局偷东西啊!先别说这个了,你们还是过来先看看吧。”
“看什么?”
“钱露路啊,我不是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吗?她呀,身上有伤,刚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我就劝她,做了一个伤痕鉴定,阙法医在里面给她看呢。”
“她身上有多少伤?”
“全身都是!我刚刚在卫生间看了一圈,才去叫的阙法医。”
胡北月边说还边抖落起来,满眼都是对钱露路遭遇的同情。
“她来的时候说什么了?”
里头的人还没出来,何为他们也不好进去,就只能站在外头等了。
“她说啊,虞伯青当年确实是没有要侵犯她的意思,不过——”紧接着她又强调道,“诬陷他这件事,也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虞伯青自己的主意。”
“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呢,就发现她一身的伤了,待会她出来了你自己问吧,她确实是挺配合的,情绪也比较平静。”
胡北月知道何为想知道答案,毕竟这件事,看起来跟他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那还是虞伯青在彻底销声匿迹之前,闹得最大的一件往事了,肯定不只是什么跟踪啊、猥亵啊,这里头牵连的人,也肯定不只是他们两个。
等了好久,阙上闻才掀开帘子,两人这才走了出来。
看着外头围着的人群,尽管只有几个,钱露路也还是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垂着头,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手。
何为也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叫他们回去,不要再围观了。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不管钱露路是受害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她都肯定不会在人多的情况下说什么老实话的。
“你好,我去江源刑警队队长,我叫何为,你是来——报案的?”
何为先试探着问了问她,可她却将头转向了胡北月那边,很显然,对于一个突然出现来质问自己的男人,她还是更信任那个关心自己,想帮自己一把的女人的。
“这样吧,小胡,你带她去咱们会议室,我们在外边等着。”
何为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宜再过多开口刺激她了,她那一身的伤,明显就是来自于她的丈夫,她对男性不再信任,也是常理。
会议室门外,大家坐得老远,看也不看她俩那边,就是希望不要给她过多的心理压力。没想到她们还没进去一会,胡北月就开门出来了。
“怎么了,不配合了?”
“不是,她让我叫你进去,她想跟你说。”
“好,咱俩一起吧。”
虽然有些疑惑,但何为还是能理解她的这种自我调节的心态的。
一进去,何为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友好,笑着张脸,弯着个腰,一直在不停地跟她点头示好。
“你建安,何队长。”
“没事,叫我何为吧,谢谢你能来,其实我们昨天已经去找过你了,只是没见到你人。”
“你去山上了吧,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你的伤——”何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个,但毕竟她邀请自己进来了,这个问题就是难以避免,必须要开口问的,“没事吧?”
“没事,习惯了。”
“他经常打你?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你父母还健在吗?”
“在不在的,他们都不管我,觉得我是个累赘,在这个家挨打,回去了那个家也是挨打。”
“你跟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据何为所知,她的文化水平相当不错啊,不管怎么过都不至于沦落至此吧?还天天遭人毒打,连自己的家也不敢回去了。
“当年为了供我读书,我们家把另一个女孩,送到了别人家去做童养媳,我的学费也是他们家出的。后来她死了,我妈就再让我去他们家,接着当童养媳,我就去了。”
眉眼低垂,她没有什么声泪俱下的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平淡地讲述着一件关于自己,还有自己一家人的往事。
“为什么不走呢,你上过大学的,到哪儿都可以养活自己。”
“本来是要走的,后来虞伯青找到我,让我帮他一个忙。”
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何为,像是在跟他说,剩下的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那一张苦瓜脸,真是笑也不像笑,哭也没有哭,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他为什么要你这样去诽谤他?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有未来,这样做只会毁了他自己的。”
“他说,有人在骚扰他,让他很烦恼,甚至这样的骚扰也打搅到了他的家人朋友,他说,他都不过那些人,也不敢去跟他们斗。所以,他就只能自轻自贱,做个坏人,让那个人,尽早对他死心,能够找点放过他。”
“所以你就报了假警,让他进了监狱,而他——也没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这一切?”
“很可笑吧?”
她反问何为,还露出了一个诡异又狰狞的笑容。
“我喜欢他,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不会有我的,可是我愿意等他,我愿意为他付出。至于我为什么没有离开,那是因为我觉得,他出狱之后,我就能配得上他了,我不能就这样走了。可惜呀,事与愿违,我跟他,还是错过了。”
“你的丈夫,不会是那个骚扰虞伯青的人派来的吧?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对于何为的猜测,钱露路也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是收紧了自己的笑脸,变得更加冷漠起来。
“他是一个D贩集团的人,专门帮人平事儿的,就是他,弄死了我妹妹,害的我过得这么惨!还让我跟伯青错过了。他甚至——帮那个女人找到了出狱之后的伯青的住处!他带人上门,掳走了伯青,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还在家吗?你可以帮我们指认他吗?”
何为知道,是时候该行动起来了。
“当然,不然我来公安局做什么呢。”
她不屑地说完这些话,何为最后再审视着看了她一样,就出门去安排人手去了。走前,他还叫走了胡北月。
“待会她上厕所的时候,你去偷偷地搜集一些她的尿液,送到刘队那里。”
“何队的意思是——”
“去做吧,别让人知道了。”
何为很明白,在这种处境下,她会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怎样对待,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保险起见,二来,也是为了她还能有个看得见光的未来。
何为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被迫堕落,或者是自甘堕落的人了,被这玩意缠上了,终其一生,他们恐怕都再难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了。每天模模糊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就是新一天的罪恶在等着自己。这样的日子,何为不希望看见眼前这个尚存良知,而且本就凄苦的女孩子再经历了。
他们俩的烧烤店,说是店面,其实就是个放了一堆杂物的储存间,别说是做生意了,就连挤个人进去下脚,都有些寸步难行,这样的地方,别说是生意了,就连个过路的人,应该都不大会有的。
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钱露路的那个丈夫的影子,估计他是看钱露路人不见了,所以就着急跑路了,就连遗留在后院住所的身份证和一大堆现金,也都没有来得及全部带走。
“何队,发通缉令吗?”
“不用发了,调两只警犬来吧,人——是不会离开了。”
掀开他的被窝,一股子漫天的血腥气,直冲人的天灵盖而来,合围顺势拿手一挡,蒋方义也借机看了过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床上只剩下了一具无头尸身,脑袋应该是被人活活给锯断的,现在还不知去处。
“我马上去!”
忍着恶心,蒋方义艰难爬出了那间屋子,结果出门呕吐的时候,一不小心还碰倒了被人放在墙角边的几个大塑料袋。
蒋方义赶紧将东西捡了起来,拿到了光亮处,仔细检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