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地回了家,何为也什么都不想地直接栽倒在了沙发里,准备好好先睡一觉,没想到一头下去,却撞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回来了?”
黑漆漆的一片,不过何为也知道是他。
“累了,想睡觉。”
“睡吧,我也累了。”
鄢宁轻轻地顺毛捋了捋他,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那股失落的劲儿,今天在他身上格外明显一些。
过了许久,鄢宁都真的没有开口问他些什么,这倒是挺让何为不适应的。
“真不说话了啊?”
“是你说的累了呀,好几天没去我那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忙,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我遇到变态了。”
顺坡下驴,何为开始跟他倒起了苦水。
“你们警察局,不都是变态吗?难道今天这个格外厉害些?他跑了?”
“他死了,但又没完全死透。”
何为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回了家,见到鄢宁,他还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跟他分享,想要跟他倾诉。
“那阙法医应该被吓了一跳吧?他有没有把尸体给按回去?有没有偷偷地给他来一刀?”
鄢宁故作惊吓的样子,逗着何为瞬间有了精神:“我们又不是土匪!”
“看来是在某个人心里,那个变态还没死透,他是凶手,还是受害人?”
鄢宁一语中的,也正戳到了何为的下怀。
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巧合,那些看似是天意的东西,现在在他眼里,全都一览无余。他既不想真凶脱罪,又不想真的成全了一个变态之人真正的杀人想法。他、卓心、何杰,像是在十多年之后,再次形成了一个闭环一样。
当年他没能抓住曲月为,现在也不想抓住何杰。
现在的自己,就成了当年在结案报告里签字的蔡元国,没人想知道这件事。但整件事,都还会在大家心里,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开口。
除了洞察一切的老天爷,它什么都知道。
以前何为不信命,现在到了这个岁数了,他也不得不信了。只是属于他的命运之手,还没来到,所以关于命运驱使的所有巧合,他都能安然视之,像个游客一样,路过,回头,再观望。
这次,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那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何杰活了下来,他也是在地狱里走过一遭的人了。
自己也是一样,即便有一天自己拿到了杀父的真凶,可苦等十多年,甚至要到二三十年的光景,那时候,自己还真的会为凶手的落网而感到高兴吗?
“说话呀!”
见他不吱声,鄢宁就知道,他肯定是又有了自己的心思。
“我爸当年死的时候,是在想我,还是在想我妈呢?”
他冷不丁地这样一问,鄢宁倒是有些懵了。一把将他的脑袋支棱起来,让他直直地定住看着自己,他也给何为来了一个意想不到:“他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抓住凶手,这样,你就不用苦恼十多年了。”
何为听后笑了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前人才是能抓得住的,办完这个案子还有下一个,总会遇到他的,自己也总有一天能抓住他的。
“他死了,我还在呢,要是他活着看到我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会心疼的吧?”
“他不疼你我疼你,来,给你!”
“嗯?”
摸着鄢宁从身下掏出来的有些分量的东西,还听厚实,何为顿时就更精神了些。
“看看,你会喜欢的。”
“钱呐?给我的?”
何为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忘了把它给抽一半出来仔细数数。
“别看了,两万,我的工资,给你了。”
“给我?真给我?全给我啊?”
“是啊,你不是没钱了吗?我养你。”
“那我这算是便宜呀,还是贵呀?这是什么价格,一次的?还是——一天的?”
何为拿了钱,一下子就有了活力,变得贱兮兮的。
“一次吧,好好伺候我,下次给四万!”
“四万?那我还上什么班儿啊!”
遇到财主了,就算是累了,也得咬着牙说不累,顶着劲儿也要上!反正自己也从不吃亏。
“你倒是跟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差了不少了。”
对于鄢宁这样的评价,何为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咣当一下就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我不行了?”
“我可没这么说啊!我就是感慨,岁月不饶人!”
“哼!我看是那个叫什么叶——叶寒飞吧?你就是被他给迷住了!所以看我不顺眼了!”
以前鄢宁身边也有不少明里暗里勾引他的人,何为也是看在眼里,并未理会过,只是这次这个叶寒飞不一样。
他年轻,还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不就正中了鄢宁的下怀了嘛!还一幅委屈巴巴,丧气得要死不活的样子,简直跟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鄢宁就好这口,他知道!
“你还记得他呀?”
鄢宁也很意外,他什么时候这么关注自己身边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了?
“长得跟个抽了芯儿的水仙花似的,要死不活的,叶家没给他饭吃啊?”
“人家那是从小就身体不好!病的!不是饿的!再说了,上次他来的时候,有人陪他一起的,还很亲密的样子呢。”
说起这个,何为也就不由得跟蒋方义他们一样,趴到他跟前去八卦了起来:“哎,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跟他似的,要死要死的,还是活泛得不行的那种?”
“都有!”
“什么叫都有?这小子通吃啊?那你可得小心了!这种人,人渣最多了,到时候再给你骗了!”
对于他的警告,鄢宁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了,自己这个年纪了,人家一个小年轻,没事干了还来招惹自己啊?不是有病嘛!
也就何为这样的傻子不嫌弃自己脾气臭,脸色难看了。
“看着我笑?我好看呐?”
嘴上说着一套,其实他摸脸的动作根本就没停下来过,还时不时地扯着自己的下巴,把那条已经不太明显的下颌线伸到鄢宁面前去,叫他仔仔细细地找,认认真真地看!
“好看!不工作不熬夜的时候更好看了。”
确实是,几天不熬夜,他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前两天还在纠结的事,跟他在一块待久了之后,也全都抛诸脑后了。
“过两天我得去省厅开个会,听说叔叔阿姨要来,要不——咱们下次?”
就着这股高兴劲儿,何为还是找了个空档,把一直憋着想说但又不敢说的话给顺溜出来了。
“在这等着呢?你是怕他们?还是怕我舅舅?”
“说实话——都怕!”
确实是实话实说,要真论,是见父母吓人,还是让蔡局知道了这件事吓人,何为打心眼里觉得,都一样!都是个死!翻个面儿而已的事。
“那就下次吧,反正他们这次回来待的时间也不长,估计还得参加不少的酒局宴会,跟朋友到处去玩儿呢,你们的时间再撞不上的话,大家到时候都难看。”
“还是媳妇心疼我,知道我的难处。”
何为已经推脱很多回了,这次算是找到了个比较正当的理由,上次听说见家长的时候,蔡局收到了风声要跟着赶来,吓得何为可是半路在渡江大桥上下的车,走路回的家!
“其实我舅舅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他会理解的。”
鄢宁也很想告诉他,其实十几年前那天晚上,他舅舅就已经知道了,那天赶回家的,不是他爸,就是何为害怕的蔡局!
但多少次的暗示,他都没听懂,还表现得极其心慌意乱的样子,弄得现在鄢宁真成了不敢说了。
“他理解是他的事,我主要是怕他···你毕竟是他外甥,我当年去他借宿,没想到把你给——哎,我是觉得对不起他。”
“你对我挺好的呀,没有对不起谁,不过既然你担心,那我下次见他的时候,就帮你搪塞过去吧。他这个人——老了!反应不过来了!”
“这话是真的,他确实是老了,年轻的时候脑子还受过伤,现在还是别刺激他了!你提醒得好,我都差点忘了!”
本来是想敲打敲打他,没想到却越敲越回去了。
进了浴室洗澡的何为,还在那儿边哼歌边擦泡泡呢,外头的鄢宁就举着他的手机开了门,站定在门口看着他。
“没看够啊?早说啊,刚刚我——”
荤话还没出口,鄢宁就提醒他,刚刚是他同事给他打来的电话。
“刑警队的?”
“不是,我看你备注的,叫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