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相视良久,国师看着君辞那双幽邃的眸子,游离人世数百年之久,此刻苍老孤寂的声音带着倦意,在空旷的荒夜里响彻,
“你的眼是我伤的,多番差点死我手上,如何能不恨我?”
君辞缓缓开口,“你救过父皇性命,两清了。”
国师枯皱的手轻轻微抖,匿在暗处的半张脸轻微颤动,“是吗?”,眸色渐深。
几十年前,先皇拓月素爱云游私访,人在江湖难免遭难,中途在一处客栈歇脚,深夜屋外人影幢幢,整个客栈已遭设伏,伪装成随从的暗卫不动声色护在拓月身前,早有听闻,此处盗贼猖獗,杀名令人闻风丧胆,如今这数百人的架仗怕是凶多吉少。
浑身横肉凶神恶煞模样的大汉将大刀重重往桌上一扔,单脚搭坐在凳上, “将身上钱财交出来,就可以活着走出这扇门。”
一位衣着华贵眼神里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扶拥着一家老少微颤颤地将全部包袱都放在地上,噗噔地上一跪不停磕头求饶,“求好汉放过鄙人一家性命,这是所有的家当了。”
大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男子忙不迭道“谢谢好汉。”随即带着老小夺门而去,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从放下钱财,一一逃离而去。
须时,一道劲风破门而入,清瘦的老人拄着枯枝缓步而来,大汉瞠大眼睛,面色狰狞,“你是何人?”
老人双手合拢立在枯枝上,哑声道,“你可知,高手擅于制毒为何还要配解药?”
大汉冷笑道,“死路不开生门,是江湖大忌,江湖中人勿论是谁,誓死追缉,不死不休。”
老人的声音如鬼魅从四面涌起,“善有信义,恶有规矩,既夺了钱财,出了门又起杀心,便是犯江湖大忌。”
好汉眼神瞬间杀气腾腾,“多管闲事,再敢妄言,反误性命。”正欲拿刀,老人枯柺轻轻点地,空地旋出诡异的黑气缠上盗贼身体,随着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作血雾灰飞烟灭。
老人离去,拓月却欲追上去,客栈门外尸横遍野,躺在血泊里的尽是方才交了钱财逃生之人,暗卫出声提醒,“爷,此人身手鬼厉,阴晴不定,恐非善类。”
跟着老人行至荒草丛生草屋,拓月等到天微明敲开门,却见他坐在石桌上等候多时,老人睁开半阖的眼,平静道“公子尊贵之躯,从哪来,回哪去。”
拓月微微侧目,“前辈知我从何来?”
老人道“朝至,自是朝中来,回朝中去。”
拓月来了兴致,遂在石桌前坐下,“你定知我此行为何而来。”
老人缓缓道,“公子,下围棋还是象棋?”
拓月不解,但左手还是执起一旁的白子,“这可有何干系?”
老人执黑落下一子,敛了神色,沙哑道“围棋是越下越多,象棋是越下越少,执弈天下亦然,且公子执白,以守为攻。”拓月如遭雷击般怔然,正应了心中惶惑,忍不住俯身垂首恭敬行上一揖。
老人望了眼萧瑟的天,语气低沉道“起风了,有客人来。”
拓月有些好奇,“来者何人?”
老人缓缓道,“風,似虺,来的是位病重的女子。”
果然一阵风过,一名青衣女子倒在门前,许是身上伤势严重,面呈死灰,痛苦道“玥儿参见大人,小女子命中注定难逃一劫,敢问大人是否大限将至。”
老人摇摇头,“不在此时,你且走吧。”
“今日既随风来,来日定随风去”,遂挥了挥手,女子便化作一片白雾散去。
见此人所言正对人心中所系,拓月沉吟片刻道 “前辈,可愿同我回朝?”
老人偏过头,眸色幽冷,缓慢说道,“公子姿容俊雅,端方有礼,心上怕是既无血光也不染晦气,又如何与杀虐深重之人同路,莫不是说笑。”
拓月摇了摇头,眸间异常透澈清亮“善恶非能一言以蔽之。”
后来拓月将老人带回玄月国,尊为国师。
国师收回思绪,神色稍稍缓和,看着君辞意味深长道,“当年说来也怪,玄月欣欣向荣,你必凋枯萎靡。”话音落三人的身影便在山林中缓缓消散。
这时寂离醒来,使劲晃了晃脑袋,迷糊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没了熟悉的气息心中却甚感悲伤,舔了舔苦涩的嘴巴,拉着君辞的胳膊,小声道“哥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看看那幅画。”君辞把画递给他,小寂离抿唇用力,小脸憋得涨红,却怎么都打不开那幅画,心绪溃败忍不住哇哇大哭,
花似酒见状过来帮忙,试了几次同样也打不开,不免疑惑道“奇怪,这画怎么打不开。”一旁的忘尘目光流露几分忧色。
小寂离失声大哭,破碎的话里词义含糊,“里面有,,,玖儿姐姐,,,”三人却未听清。
后面君辞背着小寂离赶路,小寂离平复下来,感受心口莫名涌动的一股陌生力量,眸间变得晦然,埋在君辞的脖间,有几分委屈道“哥哥,我原不是这么爱哭闹的。”
君辞温声道“我知。”
小寂离接着哑声道,“我好像感受到世人说的生离死别了,世人因为行路难,失散久别便很难重逢,所以生离难过,死了连遥远相见的念想皆无了,所以死别痛苦。”
“哥哥,我起初难过,现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