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里吊挂的上弦月透出丝淡淡血色,似乎连风都带着些味道。
卧室内纯白色棉纱被窗缝隙钻进的冷风轻轻拨动,扰人清梦。
她直等着怀中那人彻底睡熟后,才悄摸摸起身离开。
门锁轻落,漆黑寂寥的夜里划了道口子,刺在心间微颤。
江川水只单单按亮台灯,披条薄被赤着双脚在温热的实木地板上站着。她双腿下弯,低头捡起那人衣兜里掉出来的报纸。
眼眸波光流转,睫毛上下颤动。借着微亮黄光,瞧清了上面的内容。
她不清楚唐立青是否已经查到失踪孩童与广隶承建相关联,心内几番犹豫。
待回转过神,却也来不及喊住她,又或者是知道根本拦不住她。
这人的脾气秉性早被自己摸透,即便当时好言好语应下,事后仍也不会退了半步。
唐靖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穿过楼梯间,生怕再弄出声动静,惊扰了楼里的其他住客。
走出楼道后,她望着夜空里的残月松了口气,转头朝着博子道汽修店的方向快步而去。
唐靖担忧陈才华,心内隐隐感觉不妥,本也没想着留这儿过夜。
她顶着夜风,一路小跑至博子道。全然没有注意到巷子口死角里,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直到在路口看见汽修店门头上明晃晃的招牌灯箱亮起,她今夜里整个不安的状态,才算是被削减不少。
即使如此,最后十几米水泥路,也几乎是狂奔跑完的。
唐靖双手撑着膝盖骨,额头都蒙了层薄汗。她半蹲下身子,用肩膀抵靠半拉开的金属卷帘门下沿。待见店内有个模糊人影,便跨步迈进门槛,眼睛紧接着朝店内深处探去。
陈才华正端坐在吧台椅上,神情萎靡不正。一头卷毛也似乎好几天没洗,满脸胡子拉碴,连下半身的浅白色牛仔裤都磨的黑黢黢。
全身上下表现出的精气神,要是蹲在路边,被当作流浪汉也不奇怪。
可无论陈才华看起来再怎么丧气无神,这人总算是完完整整坐在店里等着自己。
此刻,唐靖心内压着的大石头才算被彻底放下了。
“唐儿刚出院就乱跑。”陈才华坐在吧台椅上面色憔悴。虽说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可对着她说话时的语气仍是带了关切。
唐靖瞧着他,心中满是酸涩。如若不是自己没有看顾好茶茶,平日嘻嘻哈哈的陈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来。
“我…..”唐靖想说的那句对不起,还是没能开了口。
“明天带我一起找茶茶吧?”
“我近距离见过他的脸,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她大步迈进店内,直截了当坐到陈才华对面的椅子上,抬起头坚定得对陈哥说道。
唐靖心里想着的是用师父教过的起卦寻人之法,再度尝试。即使无法完全定位,好歹能辨个东南西北,总比一人在大海里捞针强上许多。
她也是怕陈哥在城里呆久了,不信这种玄之又玄的玩意儿,故而没全讲出来。
陈才华听到唐靖这句,灰暗的眼眸亮了起来。仅仅瞬间,他似乎顾及到什么,眸子很快又变回死灰色。
在他眼里,唐靖终是个小年轻。做起事来太过急躁,在考虑事情上也太过片面。
他这几日跟本地朋友近乎将G城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就这样的动静,不光说毫无线索,局里就连立案都推三阻四的,紧紧卡着失踪时间不放。
这些失踪案的信息都被人捂得死死的,他就连失踪孩童的家属亲眷都无法接触上。
找回茶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这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恨自己,没多长几个心眼子。明明知晓这几个月G城一直在丢孩子,还要固执得将茶茶从乡间带上来。
恨自己记错了游乐园开放的时间,最后也没能带茶茶坐上摩天轮。
如若自己晚两天回来,也许茶茶能避开这一劫。
如若自己不犯好心肠,也许茶茶就不会被掳走。
他现在恨不得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好在那人的面部特征太过明显,这几日通过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打听,自己已然有些眉目。
可眼下,不能再把唐儿牵扯进来了。那晚医生就说过,刀口再偏几公分便能挨到太阳穴。她只是个半大孩子,不应该跟着自己承受更多未知风险。
他要拉着茶茶的小手,带着茶茶一同回家。他一定要把茶茶找到,无论生死。
想到这里,陈才华眼泪婆娑,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得对唐靖说道:
“你去啥去,唐儿好好休息呗。”
“明儿我先老家,你好好看着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