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上。
银发华服的男妖迎风而行,十步之外,除妖师少年牵着双头妖兽,与邪见还有铃沉默地跟随这强大俊美的身影,丝毫不敢打扰杀生丸的思绪。
四面轻笼而来的雾色,染淡了他的眉眼。那双平日里总是沉冷锐利的金眸,此时多了些许迷蒙,仿佛清秋之晨,万物阒然,一切都在将醒未醒的时节。
“杀生丸,”准备离开神使宫殿的杀生丸被凌月姬唤住。
“母亲还有何训诫?”杀生丸侧身向她,一双金眸淡然无波。
“啊,只是突然想到,”凌月姬撩起自己的一束头发,仿佛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似的,“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胧月夜,你会如何?”
“无聊。”
杀生丸扔下这一句,转身便走。
“这两百多年,你们难道没有碰过面吗?你们这一架吵得,时间也够长了吧。”凌月姬抬袖掩嘴,讶异得十分浮夸。
“这……”见自家主人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邪见只好小心翼翼地代为回答,“那位……前段时间与我们同行了一阵,中途便离开了。”
“哦?”凌月姬纤眉上挑,“再也没回来过吗?难道胧月夜这孩子终于想通不忍受你的臭脾气了?做得漂亮!”
看着抚掌大笑的母亲,杀生丸转身森然盯住对方,双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不要这样一脸不爽地看着为娘哟,杀生丸”凌月姬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家浑身散发着不高兴气息的儿子,慢悠悠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摆脱魂契,不愿意让自己的性命受制于人么?胧月夜主动将这份羁绊斩断,遂了你的心愿,怎么还不高兴?”
“难不成你是在意主动斩断这羁绊的不是你?”
“……不是。”白衣男妖静静地看着母亲,半晌,紧抿的薄唇才低低出声。
“不是什么?”凌月姬歪了歪头,颇有些人间少女的俏皮。
“……”
看着被自己逗得快要炸毛的儿子,凌月姬终于心满意足,这才正色道,“杀生丸,胧月夜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如今可想清楚了?”
“……”
见自家儿子一味抿唇不语,凌月姬心中一叹,直想扶额,“她是同伴?是随从?还是你杀生丸的所有之物?还是别的什么?你生来一切顺遂,除了你父亲之外,从不会去想身边之人对你意义几何。当年她为了不连累你,将魂契两断,你是因为什么那样愤怒?是因为将她自己的意志视为背叛,只能接受全身心的依附和追随么?如果不是,为何不肯放下你们早已分道扬镳的事实?”
“杀生丸哟,我的儿子,好好看看自己的内心吧,除了超越你父亲之外,这些年来,你心中始终耿耿介怀的究竟是什么?”
介怀么……
晚风之中,白衣男妖低垂眼眸,一声轻嗤散落,晕开了那些想要推远又情不自禁小心收藏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