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远侯眉头一动,问:“哪家的叶公子?”
小厮道:“他自称是叶侍郎的二子叶程启,还有……”
“有什么就说什么,”忠远侯夫人放下银箸,显然感到不悦,“吞吞吐吐是谁教你的?”
小厮却抬眼看了褚朗一眼,又低下头去,颤声道:“镇北王世子也在。”
半月前镇北王世子卫北临和褚朗醉酒闹事闹到陛下面前人尽皆知,褚朗也因此被忠远侯禁足,结果今天才解禁,那活人祖宗就又来了,还带着帮手。
忠远侯沉了口气,终是没忍住,碗筷落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褚朗吓得一哆嗦。
虽说京都人人皆知卫北临实际是在京中为质,当今陛下借此好牵制北境,但卫北临又多得陛下宠爱,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明面上陛下纵着,他们做臣子的就不能拂了陛下的颜面,少说也要给卫北临几分敬畏。
更别说卫北临还带了个京中颇具盛名的才子叶程启,也不知道他那个纨绔脑子怎么撺掇上人家来做这种容易被人扫地出门的事的——
没有请帖、亦没有拜帖,不请自来,忠远侯没把他们轰出去已经是仁慈了。
*
卫北临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压根想不到什么拜不拜帖,倒是叶程启这个半路被拉来的挡箭牌犹豫再三,一直念叨着失礼。
但屈于卫北临的淫/威,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卫北临刚到如意楼见到他的时候险些以为小厮记错地方了——毕竟叶程启清雅端方、谈吐斯文,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和原主混迹市井的“败类”,他几番试探,才知道是叶程启有求于原主,自然不在意原主烂透的名声。
“卫兄两日前不是说,只要在下如期赴约,就愿意将那副《安山猎虎图》赠予在下吗?”叶程启一个文弱书生,重复这种自我感觉的无理要求让他羞愧难当。
卫北临听罢管他什么猎狼图猎虎图,满口应下,然后把叶程启忽悠过来做幌子。
怪不得好福说让叶程启代为引荐能有机会,这不就是他以前在现代上学时打着和好学生去图书馆的旗号实际上拐道到网吧打游戏一样的伎俩吗?卫北临莫名有些激动,毕竟以前他是那个被打旗号的好学生,现在身份翻转,还真有几分刺激。
“卫兄,”那通报小厮去了许久都不回来,叶程启心道恐怕是忠远侯听到卫北临的名号就要咬牙切齿,“你答应我的……”
“当然当然,”卫北临大手一挥,豪迈道,“回去我就让好福把那什么图送到你府上。”
“是《安山猎虎图》。”事关爱图,叶程启不免多唠叨两句。他爹和忠远侯没什么交情,只是寻常官僚,他不确定忠远侯会不会因为他爹的面子给他几分面子,又或者因为他“才子”的美名愿意赏几分薄面……
叶程启心里打鼓,他太想要那幅画了,被逼无奈才会做这种胡搅蛮缠的事,怎么那副图偏偏就落到了卫北临这个纨绔手里呢……
“抚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卫北临闻声向堂外看去,便见一绿袍玉冠的公子哥朝他走来。
此人是忠远侯大公子么?
卫北临愣神之际,褚朗已经大步流星走进来,一巴掌拍在卫北临肩头,“抚燕,多亏你我才能逃出来,你不知道我在席上有多憋屈、大气都不敢喘。”
卫北临暗瞥了一眼好福,朝他使了使眼色。
这人是不是那位大公子啊?原主不是和他同名么?抚燕又是谁?
得到好福坚定的眼神,卫北临就有了底气,道:“你父亲同意你与我出府么?”
褚朗:“那当然,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说来忠远侯本想寻个由头随便打发了卫北临,谁知从来不过问这些的褚雪镜竟出口相劝,父亲倒还真改了口,让他出来了。
卫北临没听出他这话里的深意,心道这忠远侯大公子褚朗和原主不是一般的熟,他得想办法不让他察觉出端倪才行。
但此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卫北临学着电视剧里那些纨绔的作风,一揽褚朗的肩,张口就来:“走,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褚朗毫无怀疑,笑得像个傻白甜,“卫兄,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卫北临嘴角一抽,心说怕不是我把你卖了你还给我数钱。
叶程启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旁,听到他们要走立马出言提醒,“卫兄,我……”
“知道知道,”卫北临言出必随,“今晚就拿给你。”
褚朗还在探头探脑,正想问卫北临是如何把叶程启大才子忽悠来的,叶程启目的达成不欲多留,抢先作揖告辞。
这厢褚朗和卫北临还未反应过来,叶程启便出了门,恰好瞥见不远处假山湖边亭一窈窕背影。
那人披着月白色兔氅,时不时抬手掩唇轻咳,应当是忠远侯府“声名远扬”的二小姐褚雪镜。
只是天寒地冻,她到那湖边亭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