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满室的寂静如同镜子一般瞬间被打碎。
沉默蛰伏的丧尸全身都伏在处于门缝视线死角的桌子上,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着,在围巾被丢进来的一瞬间,它漆黑的瞳仁迅速锁定目标,悍然而凶猛地腾空一口撕碎了柔软的布料!
察觉到被欺骗后,它愤怒地发出一声嘶吼。
门外毫无动静。
习惯了趴在桌上隐藏、等待猎物自己走进、然后一击毙命模式的它早就固化了思维。
然而这一次却并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奖赏。
灵活落地的丧尸还保持着四肢着地的姿势,焦躁地来回徘徊。等待了一会儿,门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刚才被扔进来的围巾只是一场错觉。
它混沌的大脑正隐秘地发出某种警告,但捕猎的天性却让它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走向门口。
也正是这个冒险的举动,葬送了它最后的生存机会。
……
……
姜枝在扔出那条围巾时是犹豫的。
这间医务室从外面来看没什么问题,在扔石子简单地试探后,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戒心不太强的人,可能会直接上前开门。
但一来,她已经用掉了唯一一次系统警示的机会,不敢再掉以轻心。二来,她虽然没有闻到血腥味,但隐隐约约总感觉有一种奇特的臭味——很难用具体的词来形容,但就是让人生理心理都十分不适的一种气味。
于是她进行了第二次试探。
效果很明显,门里面的生物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动静。
接下来就是双方心理上的博弈了。
她早在围巾扔出去诱敌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位置,此刻正收敛气息,暗中潜伏,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钩。
一秒、两秒……
四十秒过去了。
轻微的动静距离她的耳边越来越近。
姜枝屏息凝神,在门因为被触碰而发生晃动的一瞬间,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右手手起、刀落!
血液从刺入的地方噌一下窜了出来。她单膝跪压在丧尸的背脊上,单手抓住它的脑袋,动作利落而狠厉地连续刺了三四刀。
匍匐前进的丧尸没有注意视线死角处的死神镰刀,重力加上从上方跃下的冲击迫使它没有半点防备就脸朝地重重摔下!
它的口中发出嚎叫,脊背高高拱起,四肢并用地挣扎起来,那力度险些把身上的人掀翻。
很可惜,它已经失了先机,那几刀迅速而果决地插入命脉的匕首断送了它的生机,最终抽搐着垂下了头。
然而这还没完。确定它无力再反抗后,姜枝起身一把拽住他后背破烂的衣服,将这只丧尸的尸体如同之前扔围巾一般扔进了医务室里面,反手打开了门口的开关。
房间内一下亮堂起来,被扔出去的丧尸尸体撞在最里面的一面墙上,发出砰一声后无力地滑下。
医务室并不大,空间结构也不复杂,姜枝带上门,开灯进去后一眼就能看出没有其他的威胁。
但还是太奇怪了。
她的目光在墙上、天花板和地上梭巡着。
太干净了。
这个房间简直干净整洁得出乎意料。
就诊的桌子、两排椅子还有摆放药品的架子都整齐地摆放着,地面和墙上雪白没有一丝血迹,连骨头都没有,更不用说在两个超市随处可见的半残缺的尸体了。就好像这个房间里没有出现一个受害者一样。
但这可能吗?
她的目光移到了那只丧尸身上。
它的胸前挂着所有人都熟悉的工作牌。这是一位敬业、严谨、很受男女学生欢迎的医生。姜枝好几次曾在他这里得到了细心有效的治疗。
她的视线又落到了它的腹部。那里鼓胀无比,连衣服都被撑起了一个凸起的弧度。
“……”
姜枝走过去,绕过接诊桌时意识到什么,往下一看,一截深蓝色的衣服下摆露在外面。
她蹲下身,看见那张桌子下面一层缝隙里,乱七八糟地塞满了各种衣物、鞋子、发卡……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一瞬间,她仿佛窥见了这些衣物的主人是怎样绝望而痛苦地挣扎,最终却惨死于被生生吞食。
他们生于和平年代,却以这样一种触目惊心的方式死去,连死后的尊严都无法保存。
哪怕末世结束,他们的亲人也只能得到一个下落不明的答复,甚至连他们的尸首都无从找寻。
自末世以来,姜枝自认已经见过太多残酷且挑战人性的场景——活人被丧尸吞食,人与人同类相残。
但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后知后觉地,真正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种悚然和无力。
对人类生命竟脆弱而不值钱至此的悚然。
对试图改变现状却如蝼蚁撼树般的无力。
是的。
哪怕相对于其他普通人,她有系统这个强大的外挂,也凭借自己的本事救过一些人。
但这都不够,远远不够。
在真正毁灭性的灾难面前,她和其他人毫无区别,都只不过是大厦将倾下弱小渺茫的一员而已。
护不住自已,也护不住亲友。
……其实这时候的姜枝并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只是隐隐约约产生了某种自己都不清楚的想法,如同种下一颗种子,但在很久以后,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