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择玄长街,陆车停在了谢家大宅前。路过的人们只看了一眼黑发棕眼的女人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这条长街总是有各色各样的人出现,她并未引起太多注意。门禁机器人“滴”的一声响引来了一片机械眼的窥视,然而还是给她打开了大门。
长落地窗的玻璃上投进来的光芒落在高堂上,明亮如洗。莫枫泺坐在桌前喝着茶,谢靖晟昏沉睡在一边,连空气都仿佛溢满着死亡的阴霾,在春日的影中如同一层薄纱。
“谢玄夏呢?”谢子沫终于独自堂堂正正从正门走了进来,这种感觉却乏味可陈。
莫枫泺望入这双陌生的棕色眼睛,却仿佛知道了来人是谁,就算如此,她也并非就尊重起来了,而是淡淡说,“在屋里。”
“你也回屋里吧,夫人。”就像你们所推崇的传统一般。
莫枫泺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这座宅子阴暗得如同鬼宅,从一开始就是安安静静的,没有生气,没有热闹。但她总觉得该有一座温暖的壁炉在眼中闪耀。
“谢先生,你是想让我问你还是问谢玄夏呢?”她坐下来凝视着谢靖晟,不咸不淡开了口,“乘着生命的最后,为谢家再做点贡献如何?我会让你活下来。”
谢靖晟睁开了眼睛,那总是严厉锋锐的目光变得有些浑浊,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曾经每一次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带来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在这浑浊的阳光中似乎慢慢消散了。她忽而发觉谢家的这些烂人好像也没什么。
“现在你的势力倒是挺大,孟澄生的婚约都能改了,现在还能决定我的生死了。”他不知是嘲讽还是不甘地说道,“如今你也是大变了。”
听到这话,谢子沫微微出神了一会儿。现在这权力不是她争取来的,本来她也无心政治与权斗。作为傀儡阴虎符,变成如今这样子,像孟澄生这样的曾经的旧同学和谢靖晟,亦或是教授,就连席舟也觉得她变了。怪物……她似乎正在不可避免地回归到曾经初神和那时的自己所注定的道路上了。
幽幽蓝色在丁达尔效应下延伸出了光一般的藤蔓,而光在碰到微小孢子后又不断散射,蓝光植物便疯狂生长。然而这间屋子里似乎只有她看得见,她也只是看着这些蓝色慢慢侵蚀,吞噬,将一切改变,最终控制于她手中。
“我不是你的千闻。”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怎么可能像她呢。不是我变了,是我往前走了。”
但直到我心甘情愿承受初神身份的那天,我才可以重获自由,而代价是牺牲。
谢靖晟已经完全被蓝色浸染。他咧了咧嘴,笑容半分苦涩半分怨恨,正如他终结的“生命”。
“你当然不可能像她,因为你是初神的意志诞下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他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谢家讨厌自己的原因,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谢家的孩子,她只是个苟延残喘了六十亿年才得以寄居在一个子宫里和一个本该好好活着的孩子争夺出生权的意志。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闪过的恶心厌弃感再次席卷上心头,她垂眸倒了杯茶然后一口饮尽,将那脆弱的情感压了下去。
“她来见过你吗?”再开口,她依旧温软如玉。
“……”谢靖晟无言片刻才说道,“没有。”
“看来亲缘血脉也不过尔尔。”谢子沫淡淡道,“所谓天生的,无论性别还是血脉,也不过如此。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你懂什么!”谢靖晟却忽而暴起,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着一边怒目圆睁吼道,“谁叫她惹上了帝星塔!谁叫主脑给我分配了完全匹配的妻子!我难道不想和她在一起吗?分明是她先逃跑的!”
谢子沫没有什么表情地盯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讽笑。
“是她先背叛我的……是她和别人勾搭逃跑的……是她离开了……”
这一声声控诉仿佛说服了他,好像就能一如既往让他平静下来变得如平时一般心安理得。
所以说,所谓爱也不过如此。
“嗯,离开了,结束了。”谢子沫轻轻说完这一句便放下茶盏站了起来。也不知她这是在说千闻的行为还是对谢靖晟那碳基生命的终结的预知,亦或是说自己。只是说完这句话她便朝谢玄夏的书房走去了,再也没有理会谢靖晟。
幽蓝的镜鸣花仿佛蕴含着时间与空间,捻来的一颗恒久时光落在孤独鸣响的蓝色星球上,自诞生接受血的洗礼起,便慢慢凝结了人类最宝贵的一切。生命永远沉默下去,开出了世上所有美好话语也无法赞美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