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清,陈郁摸不清她过分的平静是否和之前看病时的故作淡然属于同一种,按照平时的她,早该躲开自己的眼神了,但这次没有。
倒是陈郁有些招架不住,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淡笑,结束这平常中透着尴尬的一场眼神交流。
理应进去问两句的,但是在她相比之前异于冷静的神情下,陈郁竟有些心虚迈不开腿,或许是不久前在她面前丢过脸。别说问了,反倒显得自己打扰了她。
现在,陈郁趁着没人,进去巡视一番。和其他教室一样,没什么不同。她转了一圈,站在温向阳坐的座位后。
窗户没关紧,陈郁探头出去往下望,恰好体检队伍回来,落在最后的莫晓菁揉着脖子从主道树影下穿过,消失在医务室半开的门口。
教学楼和医务室中间有棵大榕树,大榕树枝繁叶茂,要不是五楼够高,换成三四楼的话,根本看不见这条路线上走过的人。陈郁手指扶住窗框,瞧了好一会,转身准备离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后门外。温向阳脸上露出明显的松动,悄无声息将手中的笔记本转了个面。陈郁靠着墙的背立马打直,打量门外的她。温向阳抿嘴,迎着她的目光走进去。
什么都没做,心虚感不请自来。陈郁摸了摸鼻尖,主动找话,缓解前天在这相遇却没说上话的尴尬:“体检完了?”
温向阳拿出一成不变的内敛的浅笑和点头。陈郁自顾自以同样的肢体动作回应,视线落荒而逃转移到她手指轻轻提着一角的笔记本上:“你在这是?”
说完才想起莫晓菁说过,她是在这复习,不然也不会把东西落在五楼,结合前天来看这确实是她特意找的小天地。
“下面人多。”温向阳察觉陈郁还在观察自己,轻声嗫喏,“太吵了。”
底下的教室说不上吵,只能说不够安静。
陈郁明了,迟滞地“嗯”了一声。温向阳轻轻拉开她腿边的椅子坐下,手盖在笔记本上,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是那本学习笔记,早在许久前。陈郁就对里面的内容产生好奇,她总感觉温向阳视它如珍宝,对它的爱护程度和对学习的上心程度相比不符。
没听到离去的声音,温向阳镇定自若掀开蓝色的软封。
第一页并不是陈郁想象中的密密麻麻的笔迹。
洁白的纸上跃然一副速写风景画。陈郁一眼认出,画的是从这个窗外看到的校园,根据笔触和完成度来看,貌似还是在几分钟之内匆匆画下的。
榕树的枝叶是用铅笔侧峰大面积斜涂的,大片随意洒脱的排线和利落的线条组成这幅看起来潦草又形状概括准确的速写。
线条粗细不断在锋利与粗糙变换。点、线、面间果断丝滑的转换,轻而易举通过控制下笔力度营造出虚实空间。
不禁让人想象作者落笔时,灵巧的手指如何调整笔尖与纸面的接触夹角,笔杆如何在手里辗转。
接下几页,陈郁认不出来。不管是画完的、没画完的,都在空白处有着详细的时间记录。
其中一页是一条破旧的小街,陈郁印象里附近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地方。那幅画下落的时间是暑假的某天下午。
又往后翻了几页,温向阳就停住了。陈郁听到她泄气般笑了一声,说是笑,更像是短促呼了口气。非常小声,自己再站远点可能都发现不了。温向阳转过身,仰头和陈郁四目相对,仅仅一眼就垂下看着窗外。
窗外有风进来,吹散陈郁的刘海。她将发丝挂回耳朵后,自觉快呆不下了,她发自内心赞叹灵动的画面,想着等对方接完这句称赞就离开。
几句对话过后,陈郁借口继续巡查便准备离开。
为了跟上她移动的步伐,温向阳在椅子上转了半圈,“那个。你好点了吗。”
语气认真,你字咬得极轻,含糊夹在话语中。陈郁还是结合整句才后知后觉她用的是如此平等直白的称呼。
这话引得陈郁诧异,心中一滞而后暖流淌过。
温向阳本来就极少在她面前说话,除了必要时刻:比如看病时的病情问候和自己问出的问题,其他大多数只有肯定和否定两个答案时,她都用点头摇头表示。更别说主动去问一个她本可以不问出口的问题。
陈郁弯了弯眉眼,既然对方鼓足勇气关心自己,那自然是不能辜负,仔细斟酌字眼,打算实话实说。
她原地转身,唇边漾开笑意,垂眼描摹温向阳的侧脸,“我当时就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分神了。”停顿两秒,“你的手怎么样了?”
她作为医务室的老师,都没主动问起学生的病情。到先让学生先问了。
温向阳连点两下脑袋,右手还欲去扯开袖子展示,不过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