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良刚接到言忆深电话,知道言歌出事了的时候正和周朗睿在一起。周朗睿前不久把房子卖了,暂时住在薄景良家。
薄景良拿着手机,直愣愣地看着他,根本说不出来话。
是周朗睿察觉出异样,从电影里移出目光。看着薄景良,问道,“怎么了?”
“小歌出事了。”薄景良傻了似的看着他。
周朗睿按下“暂停”,认真地看着薄景良,“出什么事了?又跟她哥吵架了?”
“人……人没了。”他心里直发抖,声音也颤抖着。
周朗睿太了解薄景良,看着他的神态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只是他不敢往太坏处想,心存侥幸般问,“人没了是什么意思?丢了?”
薄景良把言忆深的话复述给他,刚说半句就哽咽起来。
周朗睿像是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地听薄景良把话说完。
薄景良悲痛又无助地看着他,低头用力闭上眼睛。泪水像豆大的珠子掉在地板上,溅起一摊小小的水花。
“小歌怎么会没了?”周朗睿双眼猩红,惊慌错愕地看着薄景良。“小深呢?小深他在哪儿?他怎么样?”周朗睿边问边向前迈了一步。没注意脚下,脚趾头磕到了岩板岛台的边角上。一阵闷疼之后,疼痛像长满了刺的植物,顺着他的神经攀爬扫荡,尖锐的疼痛让他禁不住蹙眉去看伤口,鲜血顺着指甲缝一滴一滴地流下来。他看着那殷红,忽然觉得肢体的疼痛似乎能帮助他缓解一些心痛。
“哥……”薄景良扶了把周朗睿的胳膊,方便他在旁边的高脚凳上坐稳。
周朗睿顺手扯了两张纸抽里的纸,裹在了脚趾头上。自言自语道,“把地弄脏了。”
周朗睿来回揉搓手里的纸巾,毛绒般的纸屑黏在指尖,越粘越多。他弓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听薄景良说话,“小深明天回来,我晚上回剧组就去请假,可以的话明天我去接他。”他说完顿了顿,问,“你去吗?”
旧伤新伤一起袭击着他,周朗睿酸心透骨。他闭上眼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起腰把染上血的纸丢进垃圾桶。“算了,不给他添堵了。公司一堆乱糟糟的事,我也离不开,你代我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个电话。”
上次言忆深和周朗睿两个人一架吵到王不见王。薄景良知道这二人的脾性,点点头,说,“行。”
周朗睿咬咬后槽牙,叹息一声,“小深怕是遭不住,你看着点儿,别扔他一个人待着。他那个身体,别再弄出毛病来。”
“我知道。”薄景良眼眶又红了,故意岔开话题说,“你那个脚贴个创可贴,医药箱在书房,书柜最下面一层。”
“我知道,你收拾东西吧,一会儿车来接你了。”周朗睿垂着头拍拍他的肩,一瘸一拐地离开。边走,边抹了一把脸。
“你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薄景良知道周朗睿不会在意,不放心地对着他的背影喊。
周朗睿抬抬手,头也不回地回答,“知道了!磨叽!”
“小景!”周朗睿突然站住脚,转过身看着他,“歌儿的事,小深应该不想被外人知道。我现在有心无力,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薄景良应完又担心周朗睿不放心,说道,“苏叶应该会去处理。”
周朗睿点点头,没有说话。在心里叹道,是啊,他现在本事可大了!
周朗睿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无论群架、单挑儿,最后都会因为心软而手下留情,放人一马。迄今唯独下过两次狠手,都是为了言歌。
一次是言歌念高中时候遇到个变态,他打人打到派出所,丢了进剧团的资格。第二次是言歌遇人不淑,被那个渣男前男友欺负。后来他使了点儿手段,让那个小黄毛儿在娱乐圈从此销声匿迹。
想想这几年,尤其是言歌上了大学之后,他们几个人的日子过得匆匆忙忙,又庸庸碌碌。每个人都被时间追着赶着往前跑,为了生活奔波不停。
言歌出国读书以后,周朗睿更是觉得心生落寞,觉着日子不像以前那么快乐,有劲儿了。唯独在年节、生日收到言歌乱七八糟的搞怪祝福的时候,他那宠爱又满足的笑容才会重新浮现在脸上。在他的脑海里,言歌一直停留在穿着校服的模样,一见面就跟他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
言歌在周朗睿心里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他愿意一直宠着她,无法无天地宠着她,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他说宠她是真的,说养她也是真的。虽然是当玩笑话说的,但在他心里,这是一辈子的承诺。
哪怕周氏遇到危机,面临倒闭关门的时刻。周朗睿对这份承诺也没动摇过。眼见就要身无分文的时候,他还偷偷留了一笔现金,藏在了车子的后备箱里。钱是留给言歌的,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可是歌儿啊!到底为什么?一辈子还有好长好长呢,你让哥哥失言了……
宁安国际机场。
林令晚落地的时候,薄景良已经等待她多时。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林令晚看着他眼中复杂的神情。最终,万语千言都归于了沉默。
“飞了这么久累不累?”薄景良先开了口。
“还好。”
林令晚素着一张脸,面色苍白,眼睛红肿,长发挽成个髻,已经有些松了,零散碎发遮挡住脸颊。是薄景良没有见过的憔悴、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