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蓝被卫泠吓得不轻,忙不迭点头示意:“是、是、确切说是四年多,娘子不记得了吗,娘子还曾与家主感佩安西都护的忠君爱民之心,遥祭都护。”
卫泠强忍的泪水从眼中滑落,眼泪模糊了菘蓝的脸,一时清晰一时模糊,看见这个屋子颠倒旋转,彷佛这里本就是如此光怪陆离,卫泠头晕目眩倒在地上。
满腔希望被打碎,她以为,还可以去救下阿翁,她以为,以阿翁的本事要想报命并不困难。当年祖父带领士兵三千人攻下宁远镇,如今兵力接近十倍又怎会......
卫泠不想相信,却又容不得她不信,原来叔父杀她之时阿翁还未死,安西还在。若是她能带人马前去,说不定就能救下祖父来!
卫泠心绪难平,翻来覆去的想‘如果...’‘若是...’,阿翁一定能活下来,如此这般想法充斥整个脑海一遍遍重复,心中悔恨难当。
“噗——”
少倾,卫泠气血翻腾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彻底昏死过去。
***
距离那天晕去卫泠又在床上躺了两日,听说府里的人都以为她要不行了。
生无可恋可以用来形容此时的她。
“娘子该喝药了。”菘蓝端着药进来,卫泠面无表情接过一口气饮完。
菘蓝看着面无血色的卫泠,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想劝慰又无从开口,她转身准备退下时听到卫泠说:“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热气缭绕,卫泠坐在浴桶中呆呆的看着水面,想着前尘往事。
儿时卫泠以为阿耶对她诸多挑剔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是以她处处与阿耶作对,父女关系一度紧张,大部分都长在阿翁膝下,受他教诲。
她武学天赋很高,阿耶有心培养她做个女将军,她无心军事,也本着与阿耶作对的想法,不肯听从安排。
为此还说自己喜欢打理生意,其实她经商天赋一般,铺子打理的只能算尚可维持,可阿翁却将部分卫家的铺子给她打理,任她管理。
阿耶去世后,阿翁还交予她两百私卫听她调遣,认她为主,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维护自己。
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敬重的人。
八年前,卫泠已有十七,卫老将军仍无意让她嫁人。卫泠虽乐得自在却也奇怪,后来得知阿翁竟有意让她接管卫家,她生性不爱拘束,便借口出海游历,希望回来时阿翁能改变想法。
大邺虽也有女子掌家,可那都是家无男丁的情况,卫家既有叔父也有堂弟,哪里轮的到她。卫泠决定回来后,若是阿翁仍瞩意于自己,那她就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家主。
还记得阿翁对她说,族中子弟不是平庸之辈就是空有野心,卫家万不可交于他们之手。如今方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定下的两年归期,被途中意外耽搁了,晚了大半年才从岭南离州港上岸,若是她能如期归来,定来得及救下阿翁,也不会死于卫文轩之手。
重生又如何,这五年的时间再难追回。
卫泠拼命告诉自己后悔无用,可脑子却难以控制,阿翁已去世了,追悔莫及。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泠将头埋于水下,将眼泪流干到再也哭不出来时,才起身出来,期间菘蓝想进来服侍,她也不许,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从不在人前示弱,这就是——卫泠。
卫泠从卫府出来,去往祁县最大的茶楼,卫泠的身体太过孱弱,加之她前日又心神俱伤,不过走了大半条街就颇感疲惫。
不留神间卫泠踩到一人“没长眼睛啊!”
卫泠蹙眉,但她不想节外生枝:“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那人抬头看见她慌慌张张如见鬼一样,扭身就跑了。
这茶楼,好似进城那日便路过过,倒不算很大,大堂十来张桌子,二层有些个雅间。
说话先生正吐沫横飞的讲着,几百年前的剑客行侠仗义的故事。
待结束,卫泠给了他银子,让他讲安西都护的故事。
这件事五年前他可没少讲,烂熟于心,如今居然还有人爱听?不过哪里会有人跟银钱过不去,且听他娓娓道来。
这说话先生的本事不小,人尽皆知的故事也能吊足人的胃口,一时间茶楼内拍案叫好声不绝,只有卫泠越发孤寂。像是一个人泛舟湖中,一面听着岸上的人嘈杂声不绝,一面沉浸于寂静好景。
确如菘蓝所说,阿翁与安西确实已于五年年前失陷,纵然说话先生为了吸引客人有些夸大其词,但也也终是改变不了阿翁的去世的事实。
只是其中细节传的天下皆知,必然有人推波助澜!
听到叔父被朝廷封为乐都侯,心下了然。阿翁之死惠及叔父,恐怕叔父想要的是陇右节度使的位置,然而他政绩尚不够格,乐都侯已是便宜他了!
想到此处卫泠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按下情绪,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卫泠默默从茶楼中出来,缓缓吐了口气,只想平复一下心情,随意走着。没有注意身后尾随了几个小混混。
期间这些小混混多次想碰瓷卫泠,第一次想佯装被她碰倒,被她下意识躲闪过去,只是卫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