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约法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下午他就见到了里尔医生,在他们第一次来基地时的那间会客室。
里尔和达约法的气质相近,只是里尔的要稍冷淡一些,不过等看见易钊,冲对方露出一个和煦温暖的笑容时,那股淡淡的距离感一瞬间消失不见。
“伊伽罗雄子,好久不见。”
“里尔医生,好久不见。”
易钊对里尔露出个克制的微笑,如果对方对他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法,里尔会是他在虫族除了戾之外,最愿意相交的虫子。
“坐下聊。”达约法说。
戾和易钊理所当然的并排坐下,达约法一只虫坐在侧边的沙发,给两虫带路的米耶坐到里尔的旁边,四虫相错对坐着。
达约法给事先准备好的茶杯倒上沏好的茶水,递给后来的三只虫,等他们都分别喝了口茶,看向右侧边的两虫道:
“为了能更精确的掌握实验对于雌虫精神域的影响,我和里尔医生商量了,想请雄子您在每次的实验前,都能进入里尔医生的精神域查看,并记录下它的状态。”中间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为里尔提供一些疏导”
易钊垂下眼皮,像是认真考量一会儿,回答:
“我没意见。”
这样的回答在达约法的预料之中,他笑容不变,看向戾。
达约法征求雌虫意见的行为在里尔看来有些奇怪,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解。
“没意见。”
达约法的笑容大了几分。
“那就开始吧。”
里尔对易钊笑了笑,示意已经准备好,易钊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闭上眼睛,释放出精神力。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戾以外的雌虫的就精神域,闭上眼睛,把对面的里尔当成戾那样来对待的话,过程和难度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进入到其中后,他才切实的感受到虫与虫之间的差距能有多明显。
里尔的精神域是一片小花园,被半人高的木栅栏圈起来,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青草,和几条由光滑的石头铺成的交错的小路,五颜六色的蝴蝶飞舞在花丛间,静静地身处期间,仿佛能闻到一股湿润的花香。
易钊忽然有些心疼起戾来。
很快,他敛住情绪,认真感受起这片花园,不久就发现其实在如此宁静安逸的下面,也暗藏着不少的隐患。
有些木栅栏已经松动,穿梭的花丛间的蝴蝶偶尔会相撞,打架,不少花枝被折断,小路上的石子翘起,露出底下的泥土...
暗暗记下这些内容,易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接退出对方的精神域。
他只在精神域里待了几分钟,外面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感受到易钊的退出,里尔睁开眼睛,真心地夸赞道:
“雄子对精神力的掌握进步了很多。”
易钊回以礼貌客气的笑容,看向达约法,道:
“里尔医生的精神域很稳定,有一些小问题我有记下了。”
“好。”
达约法笑眯眯的应道。
一旁一句话也没说的戾开口:“卡维雄子那边怎么样?”
见戾接过谈话,易钊觉得脸上的礼貌的笑容忽然有些难以维持,干脆就冷下脸。
里尔和米耶没有察觉的这一细小的的变化,达约法却敏锐的捕捉到,公事公办地讲:
“卡维雄子说明早会给我答复。”
他今天一大早便给对方发去了消息,不久便收到了回复。
“好的,不过我要先与我的雌君商量,明早给您答复。”
达约法把卡维的回复转述出来。
“嗯。”戾淡淡道,对此没什么反应。
“卡维雄子的雌君是一名军雌,刚从军校毕业不久,一个周只有一天假期。”他为卡维解释道。
昨晚回去,他连夜把卡维,及其雌君雌侍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惊奇的发现,这位雄虫偏爱军雌不说,五位雌侍还竟是孤虫,翻了一晚上的终端,从各种角落里扒出种种细节,最后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不过只是一些捕风捉影来的猜测,他定定神。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卡维雄子对于他们的研究绝对是一大助力。
达约法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直接拿出来一叠资料,一份一份的铺在桌上。
“卡维和他的雌君雌侍们的资料。”
几虫闻言,默契一虫拿起一份资料,轮流着看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声,连易钊都十分认真,半个小时过去,才逐渐恢复了安静。
没有虫说话。
达约法慢悠悠的把七份资料收起来,掏出另一张纸递给易钊。
“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检查安排。”
易钊大体的看了看,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那就没事儿了。”达约法稳稳地坐着不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雄子已经在基地住下了,那接下来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米耶,按照承诺,我们承担所有的费用。”
“当然。”易钊答道:“那我们先走了。”
“嗯,需要带路吗?”
“不用。”
他起身,戾也跟着起来,离开了会客室。
步行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回到了房间,两虫一路上都是并排着走的,走到门口时,易钊习惯的提前几步放慢速度,戾上前打开门先进房间,易钊后进带上门。
易钊看了看报时器,里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晚上又要去检查,他叫了声戾,戾抬起头,见对方熟练的就要闭眼,易钊忽然改变的了想法出声打断。
“不做精神疏导。”易钊冲戾笑,“聊聊呗,好久没好好地聊聊了。”易钊一直频繁往来基地和静海,空下来的时间尽用来练习精神力,因为不能随意外出,两虫独处的时间翻倍,关系亲近了不少,但确实有段时间没坐下来聊天了。
“嗯。”
戾不说话了。
易钊想了想,开口:“你觉得卡维...为什么会娶那些军雌。”
资料里关于那些军雌的功勋,毕业学校,服役的军部他都不了解,但个虫经历他是能看懂的。
那些雌虫都有非常明显的共同点,军雌,出生普通,参加过不少的战役,除了那位雌君,贵族出身中等雌虫,放弃象征身份的姓,下嫁给平民雄虫。
易钊回忆起这名雌虫的名字,莫名地感到熟悉。
“不知道。”戾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说出来。
“你们参与任务对精神域是不是会有影响?”
“嗯。”
“所以...”易钊若有所思,“你说他是不是在帮那些雌虫。”
“或许。”戾克制住内心的诧异,平静的答道。
“说不一定,你和教授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说不定他和我一样是只好虫呢?”易钊靠住沙发背,随意的说。
“嗯。”
他也不受戾的影响,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
“你说他会不会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易钊原本盯着茶几腿的眼神逐渐放空,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再也压不下去,他看见了雄虫的照片,他五官深邃,瞳孔是浅棕色,像是少数民族的长相,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棕褐色,和这里大部分的雄虫的浅色头发都不同。
如果对方也来自地球,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还娶了这么多雌虫。回不去?所以入乡随俗?还是其他的原因?易钊的思维不受控制的发散起来。
“不是。”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是突然出现的,他在主星长大。”
听见这个回答,易钊顿时感觉胸口被复杂的情绪堵住。
失望?庆幸?害怕?或许都有,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们那儿的虫都和你一样吗?”易钊听见声音,抬起视线,目光直直的撞进戾的眼睛里。
一样什么?一样喜欢助虫为乐吗?他没问,他知道戾的意思。
“没有。”易钊觉得有些好笑,轻微的摇了摇头,又补充,“但绝大部分还是和我差不多的吧。”
戾没出声,也不知道能不能理解。
“你可以想象...雌虫和雄虫的数量相当时,虫子们会变成怎样。”这个方法不太准确,但易钊确实不敢透露出更多信息。
距离不远,易钊看见对方的瞳孔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似乎缩了缩。
“一样?”
听着对方毫无波澜的语气,易钊心里冒了坏水,他坐直身体,甚至微微探出上半身,勾起嘴角,一瞬不瞬的盯着戾,字字清晰道:
“也没有,总体来讲雄虫多一些。”
很遗憾,戾并没有什么反应,或许对方的震惊已经在听见‘一样多’时用完了。
“嗯。”戾回答。
易钊:“......”
“算了,不说了,我帮你疏导精神域吧。”
戾睁着眼,没反应。
“晚上要去检查,没时间。”易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