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里明晃晃传来一声“切”,总算消停了。
……果然还是只能报警?不过,他们没签合同,甚至谈价都是口头的……
林遇安思来想去,有点慌了。
他昨天确实没考虑过对方会不给钱,现在看来,还是天真了!
快到墙绘区,居然聚了一小撮人在拍照。
赵大叔奇怪地扬了扬眉头,这破地方节假日都没几个人,大清早的哪来的游客?
“你的画在哪啊?”他问林遇安。
“就……他们围着的那个。”
“让让,让开点,”赵大叔拨开人群,“让我看看画了点什么东西……”
他一下愣住了。
漆黑透着碧绿的海底,暗流汹涌,红白深蓝相间的鱼群仿佛火焰,又好似花朵,涌向海面,化作绚烂多彩的晴空中,雪白耀眼的飞鸟。
其间的生命力,色彩和造型表现力,精巧的刻画和笔触,哪怕是没什么美学素养的人,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震撼。
“这,这……”赵大叔不禁捂了一下口袋里记录付款的账本,烟从嘴里掉下来,在肚子上弹了一下,“这画得真是……”
他额头冒出汗来,“真是乱七八糟!”
什么乱七八糟,凭着他在老年班为了泡老太太学过的那点素描色彩,也知道这一看就不是这种地方能出现的水平。
可他绝不能承认,承认了,他的烟酒钱去哪搞?
拍照的游客瞪着他,眼里好像要射刀子,“不是,大爷,你懂不懂欣赏啊?这叫艺术,比我在美术馆看的还好呢!”
赵大爷还想反驳,“什么玩意,就这……”
另一个游客大笑,“呦,您说这个不行,不会觉得旁边的胖荷花比较好吧?”
周围人都哈哈笑起来。
赵大爷面红耳赤,满头是汗,愤怒地逃离嘲笑群众,到了一个树荫下打量着小跑过来的林遇安。
且不说美观度,就光是复杂度,赵大爷也没见过林遇安这副墙绘这样精湛的,他之前外包墙绘,最高给过一百五一平的价格,六平应该是九百块,而林遇安的画显然远超这个水平。
但是没关系,他们谈好的是一百五,自己赚了,赚得很。
林遇安跟着过来,手里举着手机,上头是报警电话,拇指按在拨通键上一个劲发抖,“付,付钱,全款!现在!”
如果没戴口罩,他怕是要露出小虎牙作咬人状了,虽然实际上还是毫无威胁。
赵大爷故作纠结,“这,你这个作品吧,就……”
“我,我画得很好!您要是觉得有问题,是您的欣赏水平出了问题。钱……现在就给我!不然……”林遇安指尖更加靠近拨通键。
他手更抖了,差一点就打了出去,或者说,他的手好像就是很想把电话打出去。
“哎好好好,谁说不给你了?”赵大爷居然干脆利落地把钱打了过来。
林遇安收款,确认数字没错,一口气憋住了,反而有点疑惑。他忍不住小小地白了对方一眼,“谢谢您了,再见!”
这眼皮子浅的学生,还真是一百五就打发了。
赵大爷拿腔拿调地说:“哎,你等等……”
他望向林遇安画前徘徊不去的游客,看似很随便地说:“你小子画得还凑合,要么……再画两幅?还是六平一百五,两幅给你三百。”
这种价格,这种水平,太赚了,多多益善啊。
林遇安不信任地望着对方,摇了摇头。
今天比昨天还热,他现在连买冰水的钱都舍不得花,而且他得回去直播,不可能在这画墙。
赵大爷心中惊了惊:不是吧,这小子发现自己要价太低了?
他又看了看那些对着林遇安的墙绘拍照的游客,心中不舍极了。
“是这样小同学,”赵大爷挤出几分笑意,躬下身稍微显出些讨好,“大爷也是懂一点美学的,你这幅画虽然不错,但跟旁边几幅太不统一了,放在一起不好看。”
“您明明说只要主题是生命力就可以了。”林遇安小声辩驳。
他心想:要跟旁边那几幅统一,也太难看了吧。
他惦记着直播,又想走。
“等等,等等啊小同学,”赵大爷弓着身追上来,就差挽住他了,仿佛很神秘又很豪迈地比了一个数字,压低声音,“这样,你把旁边那两幅画也改掉,我给你这个数!”
“一共五百?”林遇安狐疑地问。
赵大爷说:“对,怎么样,可以吧?”
林遇安对他突然涨价产生了疑惑。
接着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一件事。
价格可以提这么多,看来他昨天是被狠狠压榨了啊!
他怒而摇头,“不可以!”
说完接着走。
就算他画画很快,两幅画他至少也要画一天,甚至两天,就把他直播的时间全占了。现在他的机会成本可是很大的,不能这样浪费。
但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悄悄响起来:别急着走,这是个机会……
“等等等等!你急什么呢?”赵大爷像是抓小鸡的老鹰一样在前面拦住他,笑意又越发浓了,“那,一副五百,两幅一千?成交吗?”
那个声音又说:能提到五百,就能提到一千。
林遇安放慢了脚步,犹豫地打量着赵大爷。
内心的声音笑了:怎么,你不想挫一挫这老帮菜,把昨天被压榨了的价值,也一并讨回来?
渐渐的,林遇安弱气的神色消退。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