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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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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耀眼。话语中几多冒犯,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恼怒:“行吧……我原谅你了。”

在这偌大的未央宫,我又多了一个朋友。

童年的友谊是真诚而炽热的,少年的爱意却是懵懂而笨拙的。

宫中岁月长,我看见他的篆书字划圆转、庄严美丽,文章字字珠玉、文采斐然,举止雍容尔雅、端正守矩,无限地满足了一个少女正在蓬勃生长的纯真春心。他虽不会骑马,但愿意陪伴我一同去草场看书;我的窗课他也会在细心地修改批注,在最后末尾落下一个方正的“好”字。

所有人都夸他——

“裴家真是人才辈出,想当年裴将军一介农夫草莽,出入沙场三百回拜得王侯将相归,裴家大公子裴孟珩年少早慧、知书晓意,如今裴家小公子也非凡人,当真是聪慧。”

“你兄长聪慧,你必定也不差,勤奋苦读,定能出人头地。”

“孟珩去世的早,你要好好读书、专心读书,宽慰你父亲的心,告慰你兄长与母亲的在天之灵。”

裴仲琊对这些或许是夸奖的言语并无多大反应,我心中高兴别人对他的夸赞,这在一定程度也褒奖了我的眼光与喜好。

但他却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在宫中共读的时间越长,这样的话语越多,他好像就越消沉,渐渐的连我也不再理睬。

“我觉得他不在乎我了!”我这样告诉韦莯——这个从楚国一路跟着我到长安的伴读姐姐,陪伴我从女孩成长为少女,我的心事在宫中无处诉说,只有她是我深夜的月亮与花朵。

“为什么呢?”

“他上课的时候不看我。”

“因为他是我们的小先生,需要看每一个人。”

“但是他下课也不看我。”

“那是因为他要看书看我们的窗课,小先生就是要对我们每一位学子负责的呀。”

“那下学后,我喊他去骑马,他也不去了。以前他都会去的,还会陪我一起挑马鞍!”

“他……是不是又生病了?”

我摇摇头:“没有,前几日他就已经把最后一包药喝完了,我还把我的琉璃糖分给他了呢。”

韦莯也无法。我藏不住心事,跑到他在宫中的别殿,犹豫踟蹰,迟迟不敢进去,索性爬上了宫墙外的流苏花树,小心翼翼地挂在枝头往里瞧。

书童侍女们洒扫晒书,各有各的事情在做。我看了半晌也不见裴仲琊从殿中出来,百无聊赖就想下去。

“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心中一惊,脚下一滑,枝丫被我踹断,身子失重往下坠。我立即抓住眼前的枝干,双手双脚缠住。

“啊呀公主!”裴仲琊的声音引来更多的人,侍从们瞧见挂在树上悬悬欲坠的我无不奔走惊呼,“快!快去拿云梯!还有垫子和被褥!公主要摔下来了!”

咔嚓。枝干半断,我心脏忽然揪紧,扭头看见裴仲琊上前几步站在树下张开了双臂:“跳,我接着你。”

“有点儿高……”我不是没爬过树,这棵流苏树爬上来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害怕,可如今望下去竟是令人生畏。

侍从们从裴仲琊的殿中拿来垫子与被褥铺在地上,他仰头镇静地看着我:“没关系,不要害怕,我一定能接住你的。”

“你……你还生着病呢,你怎么接住我?”

“我一定接住你,相信我。”

他的声音冷静沉稳,我害怕不安的心静下来。枝干摇摇欲坠,我眼一闭、心一横,纵身一跃。一双臂膀将我牢牢接住,我跳进一个紧实安稳的怀抱里。裴仲琊将我轻轻放下。

“云梯来了,云梯来了!”两个宦官跑得满头大汗,见我已然平安落地,长吁一口气。

薛获和彤管使闻声赶来,我遥遥望见,心中警铃大作,拉起裴仲琊冲开侍从的人墙就跑。

“殿下!”薛获在后头大声喊我,我头也不回地跑出花苑。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温热的花香扑面而来。我拐过一个又一个回廊虹桥,终于在一处小池的假石后头藏起来。

没有人追上来,我只听见裴仲琊在我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

我扭头看他,只见他苍白的面容上泛着潮热的红色,汗珠从鬓角滑落,长长的睫毛好似落雨沾水,一双眼瞳明亮湿润。他胸膛不均匀地起伏着,见缝插针地吞咽了一下唾沫,问道:“你跑什么?”

“被大长秋抓住一定又是一顿教训,听得我好烦。”

“那你就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我还不是因为……”他看着我,我将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我随口说了个理由,“不好好上课,也不陪我去骑马。明明在宫里没回家,也不出门和我们一起玩儿。”

他面上有一瞬的错愕,旋即低下头来,闭嘴不言。

我不喜欢他的沉默,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吭一声。我伸出巴掌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事说事!我真不喜欢你这样,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呢!难道憋在心里就好受?”

他抬眼望向我,犹豫良久,终于开口:“我……”他叹气,反过来问我,“殿下可有与父母怄气的时候?也并非怄气,就是……想让他们多看着你,让他们能看见你的进步,你的努力,而不是看着别人。”

我疑惑:“你父亲不就你一个儿子,他还能看着谁?”

裴仲琊张了张嘴,抓着假山的手紧了又松:“我哥哥,你不是知道的吗?你们不都是……因为我兄长才对我另眼相待的吗?裴家之子天降神童,我兄长是,那我也一定是,一定要是。”

我实在没弄懂这之间的联系:“你好跟你哥哥有什么关系?”

裴仲琊微愣,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你……觉得没关系?”

“没关系啊。”我回答,“我都不认识你哥哥。他长什么样,和你很像吗?”

“我……我也没见过。但是他们都说他很聪明,四岁便能通读论语大学,是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童天才,是第一个被准许入宫读书的大臣之子。我……我是沾了他的光才能进宫,否则……我根本就进不了宫,也遇不到你……你们。”

“你这叫什么话!”我恼了,“你若是个呆子,就算你哥哥亮得像个太阳你也沾不到他的光啊。你能入宫就因为你是你,你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我笑看着他,“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眸光明亮,仿若碎星。

自那后裴仲琊才告诉我,他的兄长裴孟珩五岁时随母亲陈辰回老家探亲,路上染了疫病不幸夭折。多年后母亲也不幸故去

他告诉我时声音轻浅惆怅,语焉不详。可我也能根据宫中传言猜出个大概来——长子夭折,母亲自责伤怀,后又有身孕便终日提心吊胆,忧思成结,癔症并发,生产之后,欲趁他人不备掐死幼子于襁褓之中。

老宫女曾说,先裴夫人以长子夭亡顿悟人生皆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身为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新生的孩儿结束在诞生之时。

陈辰被迫与裴仲琊分开,裴开项将她安置在了裴府幽静的后院,告假数日陪伴妻子,希冀能治好她的癔症。但陈辰终究是没能熬过裴仲琊四岁的生辰。

元寿六年,长安大雪,裴仲琊拿着临摹兄长的字帖跑去裴府后院。他写的字终于快和哥哥差不多了,他想让母亲看一眼。

他穿过回廊,跨过门槛,大雪淋满头,喘着粗气走进母亲的院子。门窗紧闭,里头传出幽幽咽咽的哭声——

“去,快去叫主君来!快去!”

“呜呜呜,夫人……夫人……小公子还这么小……”

“夫人,您终于可以和大公子团聚了……”

裴仲琊站在雪地里,呆呆地看着房门打开,嬷嬷一脸惊讶地跑过来将他抱起:“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儿,这大雪天的……走,嬷嬷带你去前院……”

“阿娘……阿娘……”裴仲琊看见屋里陈辰垂落的手,心中迷茫又害怕,他挣扎着要跳下怀抱,“阿娘……”

“夫人去找大公子了,她去和大公子团聚了……”

母亲去找哥哥了,母亲还是去找哥哥了。

手中的临帖轰然掉落雪中,墨迹被雪水洇开糊成一团。他望着黑黢黢的房中慌乱匆忙的人群,想道:果然,母亲还是喜欢哥哥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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