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渊倚靠在废弃钟楼的塔尖旁,眺望着远处的荒郊野岭。他的脚下踩着屋檐的砖瓦,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支细烟,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一明一灭。
终端又一次传来震动,白成渊连头都没低。
半分钟后,通讯自动挂断,新的未接提醒弹了出来。
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多个未接。
他偏头咬着香烟的滤嘴,深吸一口,薄荷的香味进入喉咙,过肺后被他缓缓吐出。
缭绕的烟雾弥漫在空中,很快就被狂风吹散。
“要上来就上来,跟个鬼似的偷窥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瞧着天空升起的那轮皎洁的弯月。
“……哈、哈,还是师兄厉害。”
墨兰干笑了两声,费劲地扒在房檐的边缘,踮脚踩着钟楼外壁凸出的土块。
“我现在就上来。”
他试图依靠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拉上屋檐,可身体却纹丝不动,只留下一张涨红的脸。
不过两年的时间,塔内安逸的生活已经磨灭了他在军校期间的豪情万丈。
原本紧实的肌肉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日渐鼓起的肚腩。
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墨兰咬牙,一鼓作气向上攀。
眼看着就要成功,脚下的石块却突然碎裂。他脚下一空,身体顿时后仰,栽向半空中。
想象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
白成渊拉着墨兰的手臂,将他拖了上来。
“还是师兄厉害。”墨兰腆着脸套近乎,小心翼翼观察着白成渊的脸色,生怕触了对方的霉头。
“怎么找来的?”
白成渊闷头抽烟,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墨兰大脑飞速运转,开口道:“我找哨兵——”
问字还没出口,就被白成渊打断。
“是洛基告诉你的。”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塔上的监视器。
“……”
人生第一次说谎,就这么被水灵灵地戳破了。
墨兰萎靡下来,蔫蔫地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一起,沉默不语。
被迫赏月的墨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要是劝我,就把你踢下去。”白成渊半是警告半是玩笑地威胁。
墨兰连忙点头,做出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嗡、嗡……”
终端又一次传来了震动。
墨兰偷偷看了眼上面的备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激动起来。
好家伙,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军部某个大佬的名字。
他暗自咂舌,全天下兴许也就只有白成渊敢不接他们的电话了。
不,还有皇帝陛下。
然而,还没看多久热闹,他手腕的终端竟也跟着响了起来。
“煞笔上司神经病~”欢快的音乐回荡在钟楼上空。
感受到白成渊询问的目光,墨兰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解释道:“平时我都是静音的。”
这解释苍白无力,显得十分窝囊,倒还不如不解释。
在“煞笔上司去吃屎”的音乐声中,墨兰看清楚了屏幕上的备注,一时有些失语——
煞笔上司。
真是说谁谁来。
就算再不会读空气,墨兰也知道现在正是表示自己立场的时刻。
就算师兄当众扬言要掀了他的工位,墨兰也心甘情愿给师兄当应声虫。
他早就看不惯塔里这群人了,他们都是自找的!活该!
要不是被上司以工作要挟,墨兰才不愿意过来当探子呢。
泥人尚有几分血性呢,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
向来被当作软柿子搓圆捏扁的墨兰,看了看白成渊,又看了看终端上的备注,终于鼓起勇气,咬牙挂断了通讯。
下一秒,老毕登的短信飞快弹过来——
【墨兰!你胆儿肥了是不是?敢挂我电话?!】
【你小子等着!等这事过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墨兰气鼓鼓地瞪着终端。
半分钟后,两条信息被依次撤回了。
估计是老毕登在无能狂怒后,恢复了理智。
【……墨兰,我是你上司,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甚至能想象到老毕登输入这段话时脸上恶心的表情。
【赶紧去劝劝那个瘟神,要是事情真闹大了,你以为咱们这些人谁能全身而退?】
殊不知,墨兰压根儿就没想遮挡。终端上的内容,全都一字不落地落进白成渊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