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要让她失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吗?”
“你真是个自私的胆小鬼!”那人的声音失望透顶。
白成渊心里一阵烦躁。
你懂什么?
他吼了回去。
你要是遇到这些事情,未必能比我做得好!
我已经尽力了,把自己最后一滴血都快榨干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
对面似乎没想到他会爆发,沉默了下来。
耳根顿时清静了不少,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白成渊突然有些后悔。
自己不该这么说话的。
对方也是为了他好,可他却把自己的怨气全部撒在了对方身上。
这实在是有失公允。
“哎……”男人突然叹息了起来。
“……小白,”他幽幽说着,“你忘记了吗?我已经死了。”
“死在和你吵架的第二天。”
“敌机丢下来的炸弹轰碎了我的身体,所以我的肉与骨被永远留在了海底。”
一时间,手臂的汗毛突然直立,寒意顺着脊椎攀升至大脑。
白成渊猛地睁开双眼。
只见一个长相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正面对面同他一起下坠。
男人的脸上满是血污,裸.露在外的皮肤大片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他的目光呆滞,瞳孔扩散,身体泛着死尸才有的青灰。
他突然动了起来,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长满尸斑的手臂紧紧拥抱着白成渊。
“我已经来不及了……但你还有机会……我的弟弟。”
男人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在空中。
他腐朽的身体在空中解体。
不!
别这样!
白成渊惊恐地伸手去抓住对方,却只抓到了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
“呀——呀——”
一只乌鸦从黑衣里钻了出来,探头探脑。
紧接着又是一只。
成百上千的乌鸦从这黑色的衣服中一涌而出,如同黑色的风暴。它们聚集在一起,共同抵御着猛烈的狂风,形成遮天蔽日的黑云。
乌鸦们倾巢而动,纷纷伸出爪子,勾住了白成渊的衣服、头发以及血肉。
鸦爪深深嵌入到皮肉里,成股的血液顺着小臂流淌。有些没能勾住,只撕下了一小条带着肌肉组织的肉,就被风吹得脱离鸦群,下一秒就被狂风撕碎。
不断有乌鸦死去,可大部分却依旧活着。
它们尽情地狂叫着,如同迎接末日;它们用力拍打着翅膀,似乎永远都感觉不到疲惫。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白成渊感觉自己的后背缓缓落在了地面上。
*
“……怎么样了?”
朦胧的交谈声出现在耳边。
白成渊的意识回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铁架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军绿色被子。
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暖黄的灯光形成一小片温暖舒适的区域,伴随着温度调节器发出嗡鸣,催人欲睡。
白成渊太累了,浑身都是酸痛感,连胳膊也不想抬起。
精神触角蔫蔫地攀附在屋内的墙壁上,如同枯萎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布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白成渊试图将这些精神触手收回来。
触手尖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挣扎着翘起,很快又迅速下落,趴在墙壁上装死。
很好。
他发现自己现在没办法控制精神力了。
好在其中一条触手正好扒在门缝的位置,能够偷听到门外的谈话。
从声音上判断,是接待员和一名陌生的男性在交谈。
“……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过去……”
接待员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被虚弱的触手接收,并将信息传回到白成渊的脑子里。
“初步估计……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精神力失控……”
那人大概是专门治疗特种人的医生,对于白成渊的症状判断得很准确。
门外,接待员吓了一跳,生怕上校在塔内受到伤害,他会被上面问责,连忙询问:“向导还会精神力失控吗?”
医生推了下眼镜框,看着对方惴惴不安的神色,笑着安慰道:
“不是你的问题。少校的精神图景本来就受过伤,按理来说康复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但是——”
一句话让接待员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在非正常情况下,如应激障碍、情绪极度不稳定,也是有可能导致复发的。只要想办法避免这些,就基本没什么大碍。”
接待员似懂非懂,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所以白少校什么时候能康复?”
“短则半天,长则一周,要根据精神图景的强度来判断。白少校是S级向导,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的。”
白成渊听着门外医生的话,跟着点了点头。
“所以——”
“麻烦您最近不要再使用精神力了。”
白成渊再次点头。
等等。
?!
门从外面打开,医生走进来,体贴地避开了地上软趴趴的精神触手。
接待员看到自己的前途醒了,顿时欣喜不已。
“……少校,您可终于醒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成渊身边,泪眼汪汪地握着他的手。
“知道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白成渊的视线越过接待员,落在医生的身上。
“您好,我是塔的专职医生。”
年轻的男人自我介绍道:“如您所见,我也是一名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