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尔扭回头。
“阿派叔……可真有活力。”
“是,是啊。”
一直在注意身后,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的阿特,只能尬笑两声。
“殿下,来这。”阿特拨开半人高的草丛,露出了一条光秃秃的一人宽小路,“得亏没白跑,汗也没白流,差点就让殿下走过了。”
“这是去哪?”
“去一个,殿下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阿特笑得神神秘秘。
好奇的卡希尔,莫名地跟着前头的他往草丛里钻。这是一条小路,说是路也不对,只是被人长年累月踩出来的上山道,两边偶尔能见到些废弃的折断木剑和盾牌,要不是有阿特带路,他是不可能发现得了的。
越往上走,从远处传来的鼓声越来越清晰。
卡希尔踩着石头,跳上了个及腰高的垂直小坡,从茂密枝叶的缝隙中射进来的夕晖大大方方地洒到了他的身上,他推开倒垂着的枝条,豁然开朗,望着眼前如鱼鳞状层层叠叠的彩云,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殿下,快来,这里是最佳观景点。”已经坐下的阿特,拍拍身旁被染红的草地,“我猜得没错,殿下你果然喜欢这里。”
“嗯,很美。”
卡希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抬头是如梦如幻的天空,低头是一览无余的草地。他向远方伸出的手,拇指和食指一捏,仿佛抓住了被府邸尖分成两半的夕阳。
“嗯?”
“阿特,你又被踢出骑士团了?”
“……哈!?”
“没有吗?这就奇怪了。”卡希尔眯着眼,辨别着山脚下劳作的小黑影,“阿帕罗、维尔、西里尔队长……除了你,月骑士团的人都在。”
“殿下,还有你呃。”
“大家都已经当你是其中的一份子,你这样说,大家听到会……”
阿特停了下来,看向让他心梗,此时却后仰淡然地望着天空的人,他脑海里,初见时那一副不好接近,高高在上的印象碎了个稀烂,换成了个依旧捧在手心,却绵软甘甜的白面包子。
他突然起身,单膝跪了下来。
“殿下,对不起。”
“嗯?”
对卡希尔侧过来的目光,阿特羞愧地低下头。
“我作为殿下的骑士,这些天跟个傻子一样,啥都不知道,一直还以为殿下会很高兴。”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但公爵府的大家都没有恶意,只是太兴奋,太高兴了,包括骑士团也是,说是这难得的假期要去哪玩,但事实上也一直在训练场帮忙做工。”
阿特有点不安,以他的身份对皇太子说这话,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卡希尔倒不懂了。
“为什么?不就是一场演出吗?”
“殿下有所不知,公爵府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和骑士团扯上关系,不是退下来的骑士,就是骑士家属,或者不是的,进来后也发展成了家属。戏剧只有节日才有,然而骑士又要负责大型活动的防卫,所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坐下看戏剧。”
“幸好,我还算做了件好事。”卡希尔,“你呢,家人也在公爵府吗?”
“啊?”
阿特抬起头。
“我没有家人,我是孤儿,是大人从边境捡了我。”
静——
卡希尔没说话,站了起来。
说出他的身份,是想从殿下那里听到什么话呢?阿特望着他走向原路,消失在树木后的身影,一直跪着的他虚无地往后一坐,莫名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打算跟过去,而此时,卡希尔拖着一截树干又回来了。
阿特连忙过去帮忙。
“殿下,你要做什么?”
“滑下去。”
卡希尔跨坐在树干上,还好心地把前半截留了出来,一看就知道给谁的。
“不是!殿下你等等!这边虽然是草坡,但挺陡直的,而且一路上还有很多突出的尖锐石块,就这干巴巴的树干,说不定撑到半路就解体了,我们还是从另一边走下去吧?”对卡希尔的奇思妙想,阿特慌里慌张。
对于这一大段话,卡希尔眉头一皱,无声催促地拍拍前面的树干。
“不行!!!殿下你受伤怎么办!?”
“坐。”
“绝对不行——!!!”
“这是军令。”
“……皿!”
他现在格外想念阿维,阿特深深深——吸气,憋住,硬生生把一股往上顶的气压下去。
“殿下你稍等我一会儿。”
“天快黑了。”
永远都在叛逆期的卡希尔。
“……我马上就回来!!!殿下你要敢自己下去,我就,就……!”他也没啥能用来威胁的。
阿特可怜巴巴地垂下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兽。
卡希尔认输了。
“我保证,在你回来前我不下去,如果我骗了你,那就让阿维来代替你的位置来做我的骑士,这总可以了吧。”对怕唠叨的他,阿维绝对是他的克星,何况他真没想抛下阿特。
“这!更不可以!!!”
“……”
天色越来越暗,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感觉又黑了一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