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出了林家书塾跟坐在巷口乘凉的街坊们打了声招呼，又朝着集市走去。
日落时分，集市上热闹得很，叫卖声连成一片。周书竹和宁向明买下了临街的一个小铺子，铺面很小，只够两个人来回。铺子后面倒是有一间屋子被改成了厨房。周书竹在厨房里头忙活，宁向明在铺面招呼客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十分默契。这个铺子宁苏也入股了，不过她不管事，平日里就过来看看或是忙不过来时她来帮忙。
宁苏买了菜蔬后绕到铺子去，铺面围了一圈人在抢刚出炉的面点。热腾腾的，香气扑鼻，周书竹也从后头厨房出来帮忙。不一会儿刚整好的面点就卖得精光。
“两位老板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啊。”宁苏把菜蔬搁在柜面上，边调侃边搭手抬东西。
“做生意哪有天天好的。是你这个甩手掌柜来得巧，撞见我们生意兴隆的时候了。”周书竹干活十分利索，她说笑时手里的动作也不停下，几句话的功夫台面就收拾干净了。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可得每日都来。”
三人边说笑边收拾，不一会儿就完工了。今日的面点都卖完了，宁向明打算去牵牛趁着天色未暗和周书竹回村里去。他刚从柜台后边出来，迎面就撞见一人急匆匆跑来，两人险些就撞到了。
宁向明认得这个人是负责管理东边集市的官差，因为此人爱留着长胡须就得了个“张胡子”的绰号。宁向明在集市上做了几年的生意，与张胡子混得熟了，一张嘴就叫道：“张胡子你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啊？”
张胡子大口大口喘气，气还没喘匀就急着说话，一张嘴就像嗓子里藏了个哨子一样。宁苏和周书竹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出来看，张胡子一见着宁苏就激动，好容易冷静下来说清原委。
按扶风的传统，每年六七月份都要唱灶戏来庆祝丰收和慰问先人。办灶戏的地点是不固定的，每年五月份各村的代表就聚到镇子上来抽签，哪个村抽到红签，灶戏就在哪儿唱。巧的是今年的灶戏是在镇子上唱，一个月前镇子上的官差就已经请来有名的戏班，戏台子搭好了，曲目定好了，戏班的人也安置好了。
但还有一个比灶戏更外隆重的仪式——游神。这里的“神”倒不是庙宇里端坐的大罗神仙，而是各姓氏宗祠里的先人。“游神”是对先人的纪念，人们扛着先人的画像或牌位走街串巷，各家各户会提前在家门前摆好宴席等待先人到来，为自家寻求庇佑和积攒福气。
这样大的仪式本就在请戏班子前就开始准备了。可偏偏就在离灶戏只有半个月时，游神队伍最前端的两个人昨夜喝得烂醉双双跌下河去。命捡回来了，但两人的脚扭了，别说在前边舞剑开道了，就是动也动弹不得。张胡子等人为这事愁了一天了，把镇子上的青年才俊都想了一遍，最后打算让宁苏和白寂补上。
张胡子说道：“镇上武功最厉害的就数你和你夫君了。我们思来想去，只有你们夫妻俩最适合了。从明天开始练习，你们底子好肯定能跟得上。就当给孩子们放个长假，等游神完了再把落下的课补回来。当然，这期间你们书塾的损失我们来补。怎么样？”
张胡子在镇子上的口碑很好，人也热情，谁家有麻烦事他都去帮忙。游神就是在队伍前头舞剑，耍耍花架子而已，宁苏正想开口答应，旁边的宁向命却急着道：“张胡子，我阿姐是女子，这种出力气的活我去就行。不就是舞剑嘛，我练几天也能练出来了。我替我阿姐去。”
宁向明拍着胸脯保证。张胡子不知道他是怕别人知道他阿姐现在内力尽失而逞强揽下来，在张胡子看来他就是说大话来添乱的。
张胡子调侃了宁向明几句，转而又对宁苏说道：“真的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人了。你们夫妻俩打小就是练家子，体力比大老爷们都好，到时候耍两下让乡亲和祖宗们看看就好。”
宁苏直接应承下来，张胡子大喜，一再叮嘱她明日带着白寂一同去训练。
张胡子走后，宁向明的脸垮了下来，闷闷不乐走去牵牛。宁苏跟周书竹说了几句忙转身追上自家弟弟。她一手搭在宁向明的肩上，朗声说道：“放心，阿姐还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舞剑嘛，重点在舞，不会出事的。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跟在阿姐身边，阿姐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宁向明撅着嘴道：“阿姐还用不着我保护吧。况且还有姐夫跟你一起呢，我在旁边不给你添乱就好了。”
宁苏接着他的话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添过乱啊，有你在阿姐就安心许多。游神的时候人多，爹娘交给你照顾了。”
她这话不只是为了哄他。自小宁向明就很懂事。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冬天，爹娘带他来书塾里短住，白日里她带着宁向明在镇子上乱逛。宁向明跟在她身后，仰头跟在她身后骄傲得不得了。她带他逛遍了集市，走街串巷，花光了身上的钱让老师傅给他捏了一个老虎形状的糖人。
宁向明舍不得吃，走出大老远才舔一口。宁苏看他又开心又不舍的模样，十分心疼。两人晃悠了半日，糖人才被舔掉一个小角。当宁苏蹲下来跟他说话时突然犯病，突然的剧烈疼痛让她感觉被雷击中一般躺在地上久久起不来，整个身子都是麻痹的。那时的宁向明被她吓到僵在原地。
那样小的孩子在惊愕过后没有哭，而是把手里的糖人塞给她，转身快速跑开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一边跑一边向周边的人求救。他凭着记忆一直跑回到林家书塾，跑得大汗淋漓，嘴唇发白，一张嘴就是“救阿姐！”。
夜晚宁苏跟白寂讲了游神的事情。白寂的反应很平淡，她一说完，他沉思了几秒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