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轻轻一挥,那四散的剑气就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围绕在他的身旁自在游走,磅礴了灵力和剑气带起他衣袂翩跹,霎时便让嬴政产生了一个错觉,仿若容安就此便会乘风归去,足不染尘,轻若游云。
可翩然仙人却忽然笑了出来,天上了云彩瞬间便落回了凡尘,“王上从未见过臣拔剑,是因为,臣拔不出来。”
容安轻声解释道,“师尊曾说,当我能拔出这柄剑时,自然会拔出来。可,即使经过渡劫期,修得因果不沾的境界,我也没有拔出来。”
他灵巧的将这柄几乎称得上自己半身的剑转了一圈,将那淡蓝色的剑柄递到嬴政的面前,“但如今,我知道了。”
容安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平常的样子,银色的光芒从瞳孔中散出,可却不是以往嬴政见过的疏离和冷漠。
嬴政冷眼看着眼前的灵剑,心中的疑惑还是抵不住对修仙的好奇,同时他也知道,容安并不会在此时害他,于是便毫不犹豫的握住那柄冰冷的剑,只是轻轻一拔,这柄所谓容安数千年都没有拔出来的剑,就这样被嬴政拔了出来。
嬴政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剑,除去剑身是透明的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罢了。’
嬴政在心里评价着。
“只是一柄普通的剑罢了。”容安微笑着将嬴政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它的外形,材料都谈不上特殊,即使注入灵力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说罢,他还端详了一下剑身,随后确认道,“可能会发光,但除了照明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寡人以为,先生的师尊给先生的剑,是用神骨所造?”嬴政看着这种和荧石一样的剑,随手比划了一下又还给了容安,容安接过剑,没有再看一眼又插回剑鞘中。
“剑鞘是神骨所造。”容安轻声回应着,目光留在那柄剑上并没有离开,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说着,“方才,见王上拔剑,我恍然悟道了。”
他千百年未和人谈起此事,只是在这没有神的注视,没有道友的重托,没有天道的责任的世界,他忽然理解了一切。
即使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即使只是一个平凡的身躯。
没有悟道时的百鸟朝贺,也没有天道奏乐,有的,只是一个凡间的君王沉沉如水的目光。
嬴政不懂容安为何悟道,神情中透露着一丝疑惑。他确实对容安说过,他此时对长生并不感兴趣,可却从未说过,对修仙不敢兴趣。
试问谁会在亲眼看到那样的力量后,毫不动心呢?
但他没有展露出自己的迫切,而是慢慢的去了解修仙者,一点点的引导容安透露更多关于修仙世界的知识。
嬴政从不信任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容安。
他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决定是否踏入修仙的道路。
所以,他没有打断容安,甚至将还候在一旁的宫侍也赶了出去。左右,他想透露给众臣的消息,这个宫侍也都看到了,想必过了今晚,容安的身份就毋庸置疑了。
“见众生,见天地,见自己。”容安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是安让师尊操心了。”
他自幼入道,眼中多的是众生疾苦,是天地大道,可却从未有过自己。
现在想想,他从未在意过自己。也许他会为了一颗草的凋零而落泪,可却从不会因自己的伤痛而苦恼。
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彰厥有常(《书.皋陶谟》),是为真人。他自出生便失去父母,踉跄长大后,又被村民裹挟,若不是师尊相助,他早已是祭台上的一捧灰烬,可他却不怨不悔。即使在修道时,邪神们总是借他荒芜凄凉的童年编制心魔,他也从未动摇过心神。
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好,师兄师姐,凡间百姓,可唯有师尊,会因他从不受心魔蛊惑而忧心。
也许从师尊送他灵剑的时候,便已经在担心他了吧?
他保存着自己的人性,对万物悲悯,却从未垂怜自己。
他的眼中,从未有过自我。
容安一挥衣袍,也不在意嬴政就在眼前,便盘腿在了下来。他已经许久没有修炼了,这甚至跨越了时空,可当他在这陌生的世界重新探视自己的意识海时,一切又熟悉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他好像又看到了手握长枪,身着赤色法袍站在灵山顶端,意气风发的师尊,笑着对年少的自己朗声说着,“岁吟,每个人都会死,包括我。修道延长了我的生命,但那只是过程,是追求真理路上的一个结果,并非我的追求。我永远不会选择和神明一样,成为永恒。”
“因为我无法舍弃自己生而为人的身份。”
“即使我活了成千上万年,我也终有一天会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我想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直至死亡。”
“纵使这会和所爱之人分离。”
“纵使,在真正的神明面前,我的坚持好像分外可笑。”
“但,岁吟啊,那才是我啊。”
红衣似血的女子回头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子,轻声问道,“可,什么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