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担心会有臣子以此反对。”容安不慌不忙的说,“但,只要政策推行,天道自然会认可其中功绩,臣自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臣只是觉得,不知真相的同僚们会以此为理由......”
“先生只考虑了技术问题,却不了解人性。”嬴政终于忍不住,彻底笑了出来,“吕相会提前从治粟内史那里得知计划,也清楚寡人日后会出兵北部,谋取先生所说的硝。吕相虽然贪权,但也并非蠢材,反而更愿意接受新事物,更何况,如果此举可成,他于史册中的功绩又会多一条,于公于私,吕相不会反对。”
“而舅叔公他们,确实可能会因为减弱军功爵制的作用,来劝谏寡人。”嬴政已经猜到了臣下们会做何反应,随意地和容安分析着,“但是,舅叔公不会开口的。”
“这是寡人第一次如此强势的推行一项政策,昌平君作为寡人的舅叔公,也会顾念些。”
“但王上刚刚不是还说,昌平君作为楚考烈王之子,不可尽信吗?如今又为何笃定他会顾忌亲情?”容安修道多年,心性澄如明镜,可到底远离凡人千年,嬴政心中所想,对他来说稍难理解。
容安幼时在人间吃百家饭长大,便历人间冷暖,但很快就被师尊收养教导,从那以后外界的一切阴谋诡计,风云变幻便都被强大的如霜道尊挡在了他的身外,即使碰到,也不过是他修真道路上的过眼云烟,不能沾染他分毫。
后来如霜道尊陨落时,他已经合道成圣,步入元婴阶,除去外域神明,不可能有人伤他半分,什么人心难测,暗涌阴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所以,容安前世即使度过了数千年岁月,其实对嬴政口中理所当然的推论分外陌生。
嬴政突然听到他的疑问,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像是看到什么陌生的物种一眼瞧了容安半晌,才意识到容安不是在开玩笑。
“啊,原来如此。”嬴政立刻想明白了容安为何作此反应,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语言,才细致的解释道,“因为自芈太后之后,历代都与楚国联姻,楚国公室在秦是外戚,昌平君作为寡人的舅叔公,就是秦国外戚。但先王因在赵国为质子,没有机会接受华阳太后安排的联姻,而是自行婚配,所以寡人的母后不是楚人。”
“所以,楚人已经不能算是秦国外戚了。”容安只是不熟悉这些,并不是愚钝,嬴政只需要稍作解释,他就立刻理解了其中关节。
嬴政点点头,“其实早在去年,相国和昌平君就已经在为寡人遴选王后了,只是寡人不愿,所以才拖到现在。先生是吕相举荐,寡人便借重用先生,换吕相不再急于插手寡人婚姻之事,但吕相自己不着急,肯定也不想让昌平君从寡人的婚姻人选中得利,从而会替寡人拦下昌平君。”
“这样,昌平君就不能通过让寡人迎娶一位楚女为王后,来巩固自己的外戚地位,便只能寻求寡人的支持了。”嬴政第一次将自己这几年的筹划讲给旁人听,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
与容安这个□□年龄十九,灵魂年龄不知多少岁的人不同,此时的嬴政带着青年人的意气风发,挥了挥衣袖,和容安说着,“所以,明日大朝,昌平君只要看出这是寡人的意思,即使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会考虑到寡人第一次做主,他要是反对,可能会引得寡人不快,而导致厌弃楚人——毕竟,寡人和楚人之间可没什么关系。”
“而且,如今寡人还与吕相关系紧密,昌平君明知道寡人要借他来压制吕相,但也不能太过自满,他知道,如果有一天寡人亲政后,依旧信重吕不韦的话,即使是他帮寡人亲政的,在吕不韦的理政下,他和朝中的楚人也就无出头之日了。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必须坚定的支持寡人。”
容安看着朝堂上的暗潮涌动,心里想着昨日嬴政的话,心中无奈的摇头感慨着,“与王上所想,分毫不差。”
“有的人,生来就是为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