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一个角落里,长长的警戒线将里面忙碌的警察与外边的围观群众隔离开来,望月唯挤在大爷大妈凑成的人群堆里,面无表情的听着大爷大妈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的里边的情况。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突然就拉上警戒线了啊?”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今天早上近藤先生,就是我们小区那个保安先生,你知道吧?他今早换班,刚到门卫室就听见了一声尖叫,然后他就跑了过来,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看这架势…不会是死人了吧?”
“何止啊,我听近藤太太说,近藤先生一进公园就看见了案发现场。”说话的一位阿姨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了看,低下声音朝旁边的人说道,“听说那个人的头被一根树枝插在树上,多吓人啊一大早就看见这么惊悚的场面。”
“近藤先生好像当场就吓傻了,跑的时候还摔到了腿,现在一瘸一拐的。”
“啊这么吓人啊,怎么感觉最近这么多命案啊,不过近藤先生这都算好的了,要是我看见,怕是当场就晕过去了。”
……
望月唯艰难地从人群堆里走了出来,今天天气好热,她站在树荫底下拿出纸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
望着那群在烈日下依旧兴致勃勃的讨论这事情的叔叔阿姨们,她真是自愧不如,能站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还不觉得热的都是狠人。
〔你要是有那些叔叔阿姨的几分积极和热情,也不至于把任务拖到现在,现在都拉警戒线了我看你怎么进去找死者。〕系统挥着它的猫爪直接一拍望月唯的手。
〔你任务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发现几个小时了,我赶过来也需要时间的呀,而且你要是再发得慢一点,我可能连公园都挤不进来了。〕
感觉她这系统的业务能力是真不行,望月唯有些无语的喝了口手中的矿泉水,死者被路人发现几个小时后才通知她,等她赶过来警察早就到了很久了。
〔还有啊,你这通知时间真的有点离谱,你也知道任务的危险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任务做失败了,也有你的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任务失败了,是算我能力不足,还是算你失职?〕
系统有些别扭的别过头,〔…我会向主系统上报这个问题,保证不会再有任务发布延时的情况发生,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
望月唯探出头看向远处,她特意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这边没有什么人,还能看见现场里的一些动静。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其中一个警官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激动的抬起头对着周围说了什么,于是几个人就开始不停的用铲子铲开树底下的泥土。
而距离他们的不远处,一个箱子里正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黑气。
〔尸体的头部应该就在那个箱子里了吧?〕望月唯顿了顿,朝系统问道。
〔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的魂体有点特别,原来非自然死亡的话灵魂会变成死亡后尸体所呈现的样子。〕
那几个警官先生怕是要白忙一场了,望月唯一把捞起系统。
非自然死亡的灵魂保持着他死亡时的模样,只剩下一个狰狞的头颅,他正大叫着,露出一副愤怒怨毒的样子。
可周围的人注定听不见他的尖叫,仍旧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我以为你知道。〕系统的声音好像带了几分好奇。
望月唯挑了挑眉,〔你对我好像有什么误解,虽然我能看见人死后的灵魂,但这么多年来我的生活还是很平静很和平的。〕
她拂开挡在前边的树枝,沿着一棵棵高大的树木,朝远离公园主道的地方走去。
〔虽然也有恐怖类型的,但我见过的鬼魂里也基本上都是些普普通通没什么攻击性的那种,他们一般在死亡地呆上几天后,就会慢慢消散然后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那你倒是比其他同类型的人幸运些。〕
〔是啊,你说的对。〕在树丛里走走停停,望月唯轻轻拂开落在她肩膀的树叶,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照射下来,在她身上落下点点光影。
不出所料,那具挂在树上的无头尸体就在那里,望月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止住脚步。
尸体是被倒挂着的,地上、草上全是飞溅下来的黑夜血液,像是被生生扯断的脖子上还挂着几滴要掉不掉的血珠。
现在的气温已经回升了些,但气温高就意味着尸体保存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腐化,散发出一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中的极其难闻的味道,望月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许系统说她幸运就是因为她是在神社里长大的吧,她有神明大人和妖怪们护着,那些怀有恶意的妖魔和怨灵不敢踏入,所以她接触的不多。
擅自闯入者会被神灵阻挡,外出时又有大家给的法器护身,寻常的妖魔本就不敢靠近,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又能对这些东西产生多少恐惧的情绪?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主动找被束缚在原地的鬼魂聊聊天什么的,人死不能复生,但她却能听见他们说话。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听他们或喜或悲、或恋恋不舍的诉说自己的一生,也算是能给这些亡灵带来一些慰藉吧。
这是她闲暇之余的常做的事,也是她过往经历和记忆组成的重要一环。这些片段一点一点融汇到她的生活之中,渐渐的构筑和影响着她对世界的基本看法。
但人性的多样和人生的苦难听得越多看得越多,就难免不会生出麻木厌烦之感,渐渐的,她感觉自己甚至连同情心都再难生出来了。
这是身为巫女的她所不能被接受的,所幸她身边并不缺乏能发现她问题和善于沟通的长辈,无论是神明还是妖怪,他们都在引导着她...
“临命终时,神识昏昧,不辨善恶…”
纤细手腕上的念珠伴随着一句句经文而慢慢绽发一道温暖的金光,梵文字符隐隐而现,渐渐将无头尸体围绕起来。
四周突然挂起一阵寒风,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凉意在顷刻间涌上四周,明明是太阳当空的天气,此刻却突然冷得让人不自觉发颤,死去的鬼魂被浮向高空的金色梵文吸引。
顺着那一缕金光来到了望月唯的身前,丝丝黑气被金光化解。
直到鬼魂的头颅和躯体重新化作完整,怨毒狰狞的面目渐渐平静,他才茫然的看着双手合十仍在专注念着经文的少女。
寒意散去,望月唯睁开眼,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上那个透明的魂体,唇瓣微启,
“去吧。”
树林顿时刮起一阵凉风,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盘旋在高空中的黄叶落于地面之时,恍然间记起一切的魂体却早已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一刻也不能停留。
〔他去了哪里?地狱吗?〕系统静静地呆在望月唯的脚边,有些感叹的看着四周被狂风吹的而沙沙作响的树叶。
〔魂体离开人界,自有一套规则会指引他去该去的地方。〕
〔至于他是不是去了地狱,这我就不清楚了。〕望月唯扫了眼那个挂在树枝上的尸体,捞起系统便往回走去。
快要挂不住的眼球,裂至两颊的猩红的嘴看起来依旧可怖,死者生前的记忆也依旧清晰。
只是此刻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她面无表情的推开一簇树枝,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
〔警察来得还挺快?〕趴在望月唯肩膀上的系统扭过头。
〔也许来得快的不是警察,而是那个小孩吧。〕望月唯移开挡住视线的树枝,目光牢牢的盯着那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