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气盛,自负术法训蛊第一人,见到敓蛊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救活它,驯服它为我所用,后来我也确实做到了。”
菡萏墨发披肩,面色因为失血受伤而苍白,半坐在榻上盖着薄衾,无害而脆弱的模样。
可当他提及往事,黯淡的眼眸蕴有一丝光华,依稀可见当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公子无双少年意气。
“我生来体质不同寻常,我的血能杀蛊也能救蛊,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炼制驯服蛊虫无往而不胜。敓蛊是我从未见过的蛊虫,我不知它从何处来,也没有查到它的源头。它当时奄奄一息,好在我的精血对它是起作用的,因此它活下来了。”
“我结束游历,将它带回魔界。我的精血给了它第二次生命,它似乎也将我看成了它的“母亲”。它对我亲昵,毫不设防,甚至有一次我不慎中了蛊毒,也是它替我解毒。”菡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欣慰的神情。
“但就是那一次,我意识到敓蛊对其他的蛊虫具有与生俱来的等级压制,经过我多次试验,最终确认了它可以称得上现存于世的蛊王。我不禁好奇它的子蛊会有什么样的作用,它的力量又能到哪一步。”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细长的指骨扣紧,彼时他未曾想到,恶果在悄悄发芽,他所做的是悲剧的前奏。”
“敓蛊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与不同蛊虫结合,诞生出不同的子蛊,都具有极强的攻击力。我曾亲眼目睹一只子蛊吸干一头猛虎,猛虎却毫无反抗之力。”
“更甚着,子蛊与敓蛊就像附属国与天朝,子蛊每获得一点力量就需要向敓蛊上供,敓蛊也会更加强大。我意识到敓蛊不可控的进化,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将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浩劫,于是便停止了研制。”
“趁着敓蛊尚且还在我掌控内,命它销毁所有子蛊,又封锁住敓蛊,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后来,菡萏信任九霜,告诉了他敓蛊的存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许九霜从知晓敓蛊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生异心。
祸殃已酿成,追根溯源揣测原因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当下。
“所以,你的精血可以压制镇民体内的蛊虫。”洛茜不解:“那这朵血晶是为什么?”
“敓蛊食我精血重生,如今我凝结血晶,毁去血晶,是为诛灭敓蛊。”
洛茜不住地点头,能够诛杀敓蛊,闻说这个消息,她双眼明亮一扫往日阴霾。
归缘视线落到小荷花上,它正窝在菡萏颈侧安眠,如归巢倦鸟满心满眼的依赖。
“可为什么这血晶开了灵智?”
菡萏迟疑不决,半晌才道:“我中蛊毒时,敓蛊曾在伤口处噬咬,算是以毒攻毒。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精血融入了它的一部分,所以血晶才会这样。”
“噢?”归缘神色难辨:“血晶既成精,你还能轻易销毁吗?”
*
妖界,严密的屏障严严实实护着这座爻滇城,将由杀戮和鲜血所铸造的人间炼狱囚困在这一座小小的城池中。
透明的屏障不断发出碰撞声,看起来薄弱到随时都会碎裂,但任由里面的困兽如何争斗,终究没有突围出来。
无数妖兽前仆后继的撞击着,被操控躯体的妖兽兽眸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神采,他们如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般,头烂了脖子歪了,躯体只是由骨架经脉连接的肉块,不会疼、不会痛,也不是活物。
驺枫收回向屏障注入妖力的手,随着砰地一声,一头妖兽的血肉横飞,脑浆如烂泥一般糊在屏障上,留下一块块红白相间的白斑。这样的大大小小的斑块充斥着整个屏障,给其镀了一层尸水浆糊。
妖兽攻外不成转而自相残杀,飞扑压制后泛着寒芒的獠牙深深嵌入同类的脖颈中,咔嚓一下,颈骨如脆骨被轻易咬断。胜利者用利爪随意扒拉着失败者的残躯,舔舐着啃咬着那团死肉。
咀嚼的满口生津,一圈鬃毛沾染上血污,混着点点肉渣和碎骨,妖冶又血腥。
驺枫望了眼屏障内的乱象,略带嫌弃地移开眼。
“王上。”
驺枫眼眸一亮,惊喜转身,顿觉心旷神怡:“玉奴!你来了!”
他张开双臂,疾步向玉奴走去,“快快快,给我抱抱,这些辣眼睛死了!”
玉奴一掌抵住热气的驺枫,无奈道:“这是战场,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好吧。”驺枫耷拉下脸,垂头丧气像只被主人拒绝了的委屈大狗。
玉奴无视他刻意示弱的神情,铁面无私地说正事:“几位将军在重晴鸟一族的配合下,妖界全域已经探查完毕。他们正在将剩余被寄生妖兽逼进爻滇城,传来讯息已至城外三十里。稍后以青烟为信,与王上配合启动十方阵,封锁爻滇城。”
爻滇城化为一个巨型乾坤袋,囚困所有疯兽。
九霜所做的一切被摊开在阳光下,面对他的突然发难,妖族不得不壮士断腕舍弃一座城和所有疯兽。
只有这样,才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驺枫撇了撇嘴,不屑道:“他们动作可真慢。”
说完,头一歪蹭到玉奴身上,美其名曰马上启阵将会损耗心神,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汲取精气。
玉奴甩了几下,没把这只比他高壮的白虎抖搂开也就作罢。
约莫几息后,天际处破空声长啸,一缕青烟扶摇直上映染半边天。
玉奴正色以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