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心蛊三个字一出,谭曦率先起身,他脸色极为难看。
食心蛊出自魔界,至今查不到源头。当年让多少医宗束手无策,又有多少医修命丧于此,没有人比他们医者更清楚。
而凌云峰的三人,则在裳娘说出前任龙主的瞬间看向裴瑾之,裴瑾之安慰地微微摇头。
之温觑着谭曦的面色,他绷着脸,问裳娘:“你是什么人?”
云程也从一个个爆炸消息中清醒,他悄悄握着裴瑾之攥拳的手。温度从指尖传递,裴瑾之绷紧的手臂终于在静默中放松下来。
云程目不斜视,同样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
裳娘语气嘲弄,单手拽住领口,骤然用力,衣带断裂,外跑一下子散开。
她语调乍然拔高,沙哑的嗓音更加尖利,五官扭曲在一起,有一种悲凉的可怖:“就凭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要九霜的命!”
相比较她莫名的行为,更让人惊诧的是她被黑袍包裹下的身躯:裳娘暴露在外的手、脚、头颅除了有很多疤痕外,依旧算得上正常。但她的躯干,竟然是那种软体虫的躯体!
纯白的、遍布着螺纹的腹部诡异地一下一下蛹动,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只有晚风席卷着凉意从破洞的屋顶穿进庙宇。
沉默蔓延,没有人打破。
步珞一“欻”的起身,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素锦斗篷给裳娘披上,熟稔地在她锁骨处轻声道:“晚风寒凉,小心寒气。”
子颜和子如两人如梦初醒,连声附和:“对啊,来这儿坐。这儿火大,暖和。”
三人悉悉索索地就把裳娘夹到中间坐下,彻底隔绝了一群男子。
步珞一经过云程时还瞪了他一眼,云程羞愧地低下头。
素锦斗篷柔软厚实,裳娘被这种干燥温暖包裹着,附着在她身体内的经年湿寒都被一点点祛除。
这种状似阳光下的日子,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这群人问她为什么知晓他们是人修,这么多年她经历过很多,可无论是人或是妖,只要是堕魔的,没有人会对一个魔族不求回报的施以援手。
他们眼中存着怜悯和慈悲,这是他们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
就好似现在,她只是稍稍的剖开伤口,所有人都体谅地不说话
这种善良的人性,而这在脏污的魔界中不多见了,所以格外扎眼。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平复心绪的裳娘再次开口,带着歉意对云程道:“抱歉,失礼了。”
云程连忙拨浪鼓摇头。
她又转而对步珞一致谢:“谢谢你的斗篷,很暖和。”
步珞一轻笑:“客气。”
裳娘拢着斗篷,状似无意地开口:“你们,有人知道菡萏吗?”
“菡萏?”
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兮就像被触发了什么开关,立刻问:“是前任魔王苍骊手下第一术士菡萏吗?”
“不错。”裳娘顿了顿,“我是菡萏的妻子,我想要和你们合作,救出我的丈夫。”
“你的意思菡萏还活着?”云程从脑子里扒拉出临行前恶补的魔界重大事件,犹疑道:“可菡萏不是当年夺位之战中殉主了吗?”
裳娘不仅否认了史料记载的广为流传的“事实”,甚至抛出了更炸裂的信息:“九霜是半魔之身,一直没有被父兄重视,饱受欺凌。我的丈夫菡萏既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术师,也是天底下第一糊涂人。他收九霜为徒,但当年他并不支持九霜夺位,只是想教授九霜自保的能力。未曾想,柔弱狡诈的皮囊下包裹着腐败的野心和欲望,九霜竟是个好戏子,将我们骗的团团转。他擅自盗取菡萏的秘术,通过炼制蛊虫,从中汲取庞大的力量弑父杀兄。而我,发现九霜的意图,准备提醒菡萏时却被九霜埋藏在暗处的眼线出手解决。”
“但是老天长眼,我的宗族曾有假死秘术,这让我死里逃生骗过了九霜的手下,但是也骗过了菡萏。当我扒开棺材,从自己的坟头里爬出来,听到的便是九霜上位,老魔王亲信尽数战亡的讯息。最初,我和你们所有人一样,以为菡萏死了。直到食心蛊的出现,我便清楚,我的丈夫和我一样没有死。”
说至此,裳娘神情中带着一丝癫狂和兴奋。
她目光没有焦点,好似落在虚空又好似在与什么人对视,翘起的唇角挤出一抹讥讽:“九霜蝇营狗苟这些年,哪怕位极魔尊,盗贼始终是盗贼。他无法摆脱桎梏,依旧被掣肘,依旧是当初那个摇尾乞怜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