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话落,时间静止了,河谷的风轻柔抚摸万物,流水欢唱着奔向远山,树荫婆娑演一出皮影戏,群星闪耀伴明月共舞。
在云程说话前,裴瑾之从不觉得周遭风景如画,可眼下他却觉得正身处人间盛景。
心跳如擂鼓,血液在体内翻涌,皮肤的温度烫得吓人。
如果不是隔着水镜,他一定已经将人拥入怀中,用尽全部力气,感受他的每一处肌肤、每一寸骨骼、每一次呼吸。
他需要拥抱、需要亲吻、需要一切亲昵的行为来印证云程所言非虚,来证明这个人正在自己的身边。
云程说完,只觉得对面人的瞳色似乎变深了,就如暴风雨前翻涌的云海,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果然,裴瑾之哑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云程。”
很轻、很柔,那一瞬仿佛有人拿细鞭在云程最脆弱的尾骨处轻轻抽了一下,最脆弱的神经被揉捻搓弄,不重不痛但那滋味似疼非疼、似痒非痒实在折磨。
下一秒,水镜一片漆黑,云程抽离了维系的灵力。
看着一片黑漆漆没有画面显示的水镜,云程用力按了按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喃喃:“裴瑾之这小子是练了什么摄魂术吗?一双眼……死心脏,别扑通扑通了!要不要帮你打个碟啊?”
“不行,想我风华正茂修仙之人,怎么能为情乱心神!”
云程翻身跳起,嘿嘿哈嘿地打了一通拳法,一直把体内莫名的燥火打消了,出了一身汗才舒坦,下屋顶回房睡大觉。
另一边,裴瑾之对着空荡荡的镜面半晌,扬起一个无奈地笑,拇指爱怜地摸了摸水镜。旋即迎河一挥,镜面转眼化为水珠落入河中,随着流水奔涌向前。
突然,裴瑾之猛地回头,月光下莹白的河滩上赫然站着一人,紫衣华发,精明的面孔上表情难得有些龟裂,手上半开的扇子摇摇欲坠。
周兮拿完银白丝和灵宝,被玄烨拉着喝酒聊天,灼喉酒如其名,辛辣烈人得紧,以至于他躺下许久依旧没有睡意,精神抖擞瞧着挑高的营帐发呆,便起身出了营地想着走走散散酒气。
营地方圆几里都有戍卫把守,一直到出了界限,穿过一片幽暗柏树林,前路豁然开朗,遥遥望见一片银带镶嵌在大地之上,夜风中水汽丰沛,周兮顿感神清气爽,灼喉残留的酒意散了大半。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方岩石上的身影格外熟悉。
裴瑾之正背对着他对着水镜说话,连他靠近都没有发现。
周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夜深人静还黏糊糊地有说不完话的能是谁呢?
他收敛气息,准备靠近吓云程和裴瑾之这对总是搞小团体的两人一跳,却不想一个又一个陌生词汇让他顿住了脚步。
什么男朋友?什么奸夫??什么大房???
周兮数次都险些破功想要插话问个明白,但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瞒天瞒地瞒亲长师友,于是周兮硬生生忍住听了个全程。
一直到最后,周兮才终于确定,这两人原来背地里在一起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周兮一时泄了气息,让裴瑾之逮个正着。
周兮尴尬地招招手:“哈哈,好巧啊。小师弟,你也来散步!”
裴瑾之眼风上下一扫,笃定道:“二师兄,你都听见了。”
周兮本欲打哈哈糊弄过去,却又想到他又没有做亏心事,干什么学云程装疯卖傻?
旋即,素手一转,唰地展开扇面,昂首挺胸点头:“没错。”
裴瑾之点头表示明白,没再多说什么,周兮反而不解了,他追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你俩瞒着我们搞断袖之癖这么大的事你不想说些什么?”周兮走到他面前,摆冷脸:“若我不同意呢?若珞一不同意呢?若我上告给师尊呢?”
裴瑾之看向他:“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和师兄在一起。”
他目光坚定,没有半分退意和躲闪。
周兮却有淡淡的心寒,裴瑾之这神态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态度,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小师弟一点都不在乎吗?
却又听:“何况,二师兄不会反对,也不会和师尊告状。”
周兮:“你就笃定我会支持你们?”
“二师兄虽然看着刻薄,但你不是呆板之人,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刺伤我们的那把刀。二师兄看重凌天峰,也看重我们。”
周兮沉默片刻,说:“算你小子识相。”
又不满:“我哪里刻薄了!”
裴瑾之眨眨眼:“这是师兄告诉我的。他曾说我刚刚入宗的时候,他为师尊收徒心有不平,没有给我及时的照顾,那时候是二师兄悄悄遣人给我送了许多东西。师兄说,二师兄最是嘴毒心软。”
“这还要他说。”周兮好似不以为意,却成了翘嘴。
“何况。”裴瑾之故意没有说完。
周兮忙问:“何况什么?”
“我们互相许诺,私下里师兄弟的事绝不和师尊告状,谁若告状,谁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