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边城,暗夜寒风啸肃,天上只见零星几粒星子。
地面上热热闹闹,半球状屏障覆盖整座城池,在黑夜里闪耀着鎏金般的光芒。
屏障内,集结着大批妖兽,它们怒吼、撕咬,不停地冲撞着屏障,兽眼猩红,只是凭着本能机械性的展开攻击。
玄钺听手下汇报完巡检事宜,预备再亲自检查一番。
不想出门时与拉着妖兽尸体归来的玄烨撞个正着。
见人满脸烦躁,玄钺拧眉,不禁停下脚步,喊玄烨过来。
等下属离开,玄钺才开口训话:“你是队伍统领,应沉着冷静、喜怒不形于色。怎么能拉着个脸示众?你这样让你的下属怎么想?让其他妖族怎么看我们?”
没有外人,玄烨脸上的厌烦更明显。
“二哥,我实在是烦得很。”
玄钺以为玄稷是在叫苦喊累,少有的沉下脸:“为什么?”
“我好累。”
玄钺语气严肃:“行军打仗,上到将军统帅,下到无名小卒,谁不累!”
玄烨这才发现兄长的脸色十分难看,顿时明白他这是误会了。
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娇气的嫌弃苦累,只是心里不舒服。这些妖兽失去神志,怎么重伤它们都没有用,非得开颅碎脑。”
玄烨摊开手,修长的手掌上覆着一层薄茧,有些自嘲道:“也许是物伤其类,当它们在我剑下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而我的剑上还沾着它们的脑髓——”
他笑了下:“某一个瞬间,我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张着獠牙吸食同类的性命。”
玄钺一窒,他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天掉下来也不知愁的幼弟竟会有如此敏感的时候。
虽然父母早逝,但玄稷一直把他们保护的很好,和鸢梧成婚后,鸢梧作为长嫂对他们亦是真心以待,所以才能养出玄稷这般不受拘束、一把年纪了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
但正是因为玄烨从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保留一片赤忱丹心,才会起这样细腻到放在任何妖族身上都显得突兀的心思。
玄烨似乎也对这样赤裸裸袒露自己的脆弱与敏感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完一直垂着头不肯看玄钺。
直到耳边捕捉到一丝轻笑,头顶传递宽大手掌的温热与重量。
玄烨悄悄抬眼,玄钺并无什么大的表情变化,但眼神比刚刚问责时不知道温和多少倍。
他挼了挼玄烨毛丛丛的头顶,说:“好小子别担心,你就是有这样一天,哥哥们也不是吃素的,不会放你祸害别人的。”
“什么啊!”
玄烨挡开玄钺的手,果然他就不该期望这个大老粗能说出什么温言软语。
但这样的话,却让玄烨心中的自厌消散大半。
从小到大,他最受几个哥哥的压榨,也最受庇护。
不管怎么样,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头顶四个哥哥在,他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玄钺呼噜呼噜毛,“不钻牛角尖了?”
玄烨甩开手昂着脑袋:“什么牛角尖?从来没有钻过好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原来是有一队妖兽集中合力攻击屏障薄弱位置,致使屏障裂开一道细痕,守卫士兵发现了在招呼帮手。
玄钺听着动静,脸色并不轻松:“虽然乱兽都被隔离在爻滇城内,但一直没有找到妖兽发狂的源头,这样防御并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前一场乱兽潮的经验,所以无论是玄稷还是驺枫,执政期内都很注重排查。加上此次的乱兽潮发现于萌芽,暂未造成大规模的破坏和损失。
此次乱兽们能攻陷下一座城,也是玄稷和驺枫商议后的有意放任。
乱兽攻下来的城被它们视作大本营,而玄稷一等借此来了招请君入瓮,用屏障将它们困在爻滇城。
虽然它们内部会发生斗争,但相比于大本营外多如牛毛的猎物,显然乱兽还是将心思花在如何击破防御之上。
也就是说,虽然此招行之有效,却并未根除。
玄烨远远看见火光下妖兽被捣碎的脑部,突然抓住玄钺的手:“二哥跟我来。”
玄钺一头雾水地任玄烨拉着他来到一座空屋,里面存放着他们击杀的疯兽尸体。
这些尸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清理掉,现下又堆放了一部分。
虽然玄钺的安慰很有效,但看到这些残破的头颅,玄烨还是会有生理性的不适。
他强忍着恶心在尸体破碎的脑髓里翻找,灵敏的嗅觉放大腥臭,刺激的让玄烨的脸皱成一团。只是他翻来翻去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
玄烨右手掰开斑鬣狗碎裂的头骨,左手掏出已经成烂泥的脑髓,瘫在掌心细细辨认。
“小五,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