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秋荣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朔月时整个人顿住,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只是视线模糊窥见一点朔含霖面无表情放下手,随即轰然坠地。
倒地前,一股力量小心包裹护住她,尚来不及疑问,黑暗铺天盖地袭来。
悯星他不解地望向朔含霖:“族长?”
说话声伴随胸腔震动,朔月发现不对睁开眼,转头,秋荣已经昏迷。
朔含霖沉沉叹气,鬓边竟已长出几根白发,好似老了数十岁,他竭力扬起一个笑容,可惜比哭还难看:“星儿,吓到你了吧?风儿他....你伯母一时受了打击,行事偏激了点,别见怪。”
又对朔月嘱咐:“月儿,看好你母亲,我们回家。”
朔含霖立刻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拾起朔风残破的尸身并用法器封存,背影佝偻,场面一时沉默下来。
朔风的皮肉四散,最后一块捡起恰好漏出狴犴的瞳孔,公正的神明不再被遮挡,威严的目光重现天日。
收拾好一切,朔含霖带着女儿,再一次跪地,只是这一次他跪的是阿绿:“子不教,父之过。朔风犯下罪孽,他用死亡偿还。但我这个父亲也难逃其咎,若我能早日发现他心性不定,及时教导改正,也不会发生这般的悲剧。对于阿荔的死亡,我在这里代表朔氏一族再一次向你请罪,不求能原谅,只求能够补偿万一。”
他的额重重磕在地面。
阿绿别过头,不受控制的颤抖,眼泪簌簌落下,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朔含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挪到玄稷和驺枫前,半低着头:“秋荣失仪,请罚禁闭百年。
朔含霖教子不善,持家不严,铸成大错,自请鞭罚五十,亦禁闭百年!”
“唔。”驺枫沉吟,点点头:“认错态度还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妖王宽恕!”
玄稷没有回答,朔含霖身体微偏,静待处置。
玄稷浅淡的眸色像一面明鉴,反映出善恶诡谲的心念。
他语气轻缓,却没人敢轻视:“朔风残害的妖兽如何处理?”
驺枫心中“咯噔”,暗自懊恼自己忘了这茬,真是昏头了一到玄稷这老登面前就出错,显得他执政不严似得,于是连忙找补:“朔含霖,你该有所打算吧?”
“自然。”朔含霖愧疚不已:“回去后我会查明死者身份,一一补偿。同时将朔风犯的错昭告全族,儿子死了债就由老子还,绝不逃避!”
驺枫补充:“玉奴会着人跟踪这件事。”
朔含霖苦笑:“理应督查。”
承诺定下,一直悬立的不阿戒尺闪了闪光芒,尺面血液消融,再次回到驺枫手中。
这意味着朔含霖许诺的惩罚将在因果律的作用下生效,直至惩罚结束。
如此,玄稷无异议。
朔含霖和朔月带着昏迷的秋荣回兔族,川峦也没脸继续留下来,匆忙打了个招呼便拽着川炙离开。
宴席重新开始,看足了热闹的众人回到主殿,相比先前的寒暄,这一次大家有了共同的话题,显得热络了不少。
抄手游廊外云程抱着柱子眼巴巴瞅着廊外花园角落,悯星和朔含霖正在不远处的垂花门处谈话。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
步珞一奇怪了:“师兄听不见?”
周兮瞥了眼云程毛茸茸的头,这人失了灵力,如今耳力不行,便道:“悯星要走,朔含霖正在劝他。”
从三问台回来后云程一行人本想处理阿荔的后事,只是阿绿拒绝了他们,表示想单独和阿荔待一会儿,他们就没有打扰,给姐妹两送别的时间。
转头就发现朔含霖还没走,似乎在劝悯星。
云程怕悯星被为难,跑过去扒在柱子后观望。周兮和步珞一不放心他一个人,也跟了过来。
朔含霖见劝不动,只好松了口:“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是。”
悯星比朔含霖要高一点,他稍低眸,就能看见朔含霖额发,那里已经花白一片。
“世伯,这些年,辛苦你了。”
朔含霖一愣,心中五味杂陈,纷杂的情绪最后酿就成欣慰,他抬手落在悯星的肩上,像一个父亲送别孩子一样宽慰和不舍:“长大了,是该出去闯闯。放心去吧,只要有我一日,你随时可以回来。月儿那边,你要和她告别么?”
悯星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也许她不想见我。”
朔含霖没立刻接他的话,扭头看向游廊,眼前翠绿的芭蕉叶半遮挡着视线,可依旧能看到云程三人的身影。
良久,朔含霖道:“这样也好,你会有你的际遇,月儿也一样。星儿,平平安安,这是你父亲和我对你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