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想要往后挪,却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缝合处瞬间渗出血来,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浅茶色瞳仁,简直和晏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被当场抓包的杨万里立刻回过神来,他抽回了手,见陈聿怀一脸痛苦,忙说:“你、你没事吧,我帮你叫医生过来!”
“不用!”陈聿怀低声喝道,满面怒气地瞪着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想要对我做什么!”
“我……”他很想问,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你为什么改了名字?20年前为什么会一走了之,今天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儿,杨万里有些颓然地垮下肩膀:“我是你们蒋队的亲属,我以为……我以为他还在这里。”
“抱歉,不过你可以相信我绝对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用这么害怕……”
陈聿怀左手撑着上半身,费力地坐起来,杨万里想上前帮把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那种厌恶的神情不似作假,好像在看着一个……杀人犯。
“您请回吧,蒋队已经出院了,您在这里见不到他。”
杨万里还想解释什么,可陈聿怀完全没给他机会,他撇过头去,语气生硬地警告道:“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医院重地,还请自重。”
双方对峙了半晌,陈聿怀疼得冷汗都快打湿了鬓角,还依旧是拒绝交流的态度,杨万里才不得不叹了口气:“对不起。”
这句简单的道歉有多复杂,怕是只有二十年前的当事人才知道了。
直到房门再次被掩上,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聿怀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注意到了床头的那束花,
是杨万里带来的?
可花旁边那副熟悉的眼镜又告诉他,不是。
拿过来那束百合,一股花香气瞬间就扑鼻而来,他不喜欢百合这种香气浓郁的花,事实上他也从没喜欢过花这种东西。
百合展开的花瓣上还浮着一层花粉,陈聿怀摆弄了一会儿,送来的人没有留下什么卡片之类的,便要随手放回去,就在这时,从花的根部却当啷啷掉下来什么东西。
陈聿怀看着那几个躺在被子上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刀片,面色凛然。
果然是他……
“诶?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见你不要乱动的吗!”
护工一迭声地抱怨着走了进来,陈聿怀连忙将刀片攥进手里,悄悄藏进了枕头底下:“我饿了,想起来叫点吃的来着……”
“有什么需求按床头铃,你自己别瞎动……你怎么流血了!医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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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徵打着石膏的腿高高地翘在桌子边儿上,上半身几乎陷在办公椅里,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报告,眼睛一行行飞速扫过所有内容。
“所以你们已经找到郭艳的家属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郭艳的娘家,要不是她侄子前几年因为□□未遂进过局子录过DNA,估计还没那么快能找到,”唐见山又扬扬下巴说,“云州那边今儿刚把笔录传过来,郭艳四年前跟他老公郑长贵来江台打工,说是投奔什么远房亲戚。”
蒋徵扫过那份笔录的最后一页,顺手随手戳整齐搁在一旁,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说:“先不说从来没有离开过老家,年过五十竟然还会纵跨大半个版图到江台来打工这事儿有多离谱,三年没跟家里联系,他们能不报警?”
“郭艳家嬢嬢说是因为这三年里郭艳两口子一直有定期往家里打钱写信什么的,后来说是亲戚还给了笔钱,让他们去南方做点儿小生意,也确实挣了些钱,要不是警察找上门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呢。”
蒋徵从鼻腔里冷哼一声:“一直都是单方面在联系,逢年过节也从不回家,不说报警也得来江台那个所谓的亲戚家看看吧?这可是三年,一千多天,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
唐见山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怀疑过来着,但毕竟是受害者家属,没道理会说谎吧?”
“要么就是那个所谓的亲戚根本就不存在,要么就是‘投奔亲戚’只是个幌子,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蒋徵突然抬眼看向唐见山:“他们说了那个亲戚是谁吗?叫什么,家住江台哪儿?”
“一个早上接了好几个伤情检验的案子,忙得我连口水都没喝上。”这时候,彭婉也着急忙慌地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推门走进来。
“好像是说叫……甘蓉?”
蒋徵的那台SUV被打捞出来后没直接送到保险公司,而是拉回了分局,交给了技术科的人来检查,不过经历了那样的事儿,铁皮盒子也得报废了,现在出外勤,蒋徵只能支着右腿,憋屈地缩在分局那台比他从警时间还老的座驾后面。
一旁亮着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短信界面,半小时前,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过一条信息:陈聿怀昨晚已经稳定下来了,按照您的安排,医院让他转进了1501,本来状态还不错,但今天早上连续两人来看过他以后,身上的伤口就又崩开了,不过我已经叫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过,幸好不算严重。
紧接着下一条是两张背影的照片,拍摄角度隐蔽,其中一个是杨万里,蒋徵一眼就认了出来,另一个身影修长,看起来更加年轻的男人,却十分陌生。
这是蒋徵特意请来的护工,杨万里当时问他陈聿怀的身份时,态度相当微妙,可作为学生,他没法过问自己老师的私事,事实上他对杨万里从来都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只不过这事儿牵扯到了陈聿怀,他不得不提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