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还钱的。”女孩捧着两盒药,盯着简初的眼神亮晶晶的。
从中年女人的话中,不难猜到这小姑娘的生活极其拮据,但因为监护人还活着,所以她不满足救助标准。
说实话,救助中心的条件确实要比这里……好很多。
仅仅一墙之隔,中央城区的大楼折射着璀璨的霓虹,而这里却连光都很难照进来。
“不用,我没几天就要走了。”简初耸耸肩,看上去兴致缺缺。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做,但一直在救助中心长大的自己,又会有什么事呢?
“你们俩原来不认识啊。”一旁中年女人这才回过神,“我也说呢,平时没见过……”
尾音突兀消失,她的手指绞紧围裙,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是来考试的吗?”
斑驳的公告栏还贴着联邦军校的招生布告,不管这里有没有人报名,学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简初的沉默让女人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越界,只能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太阳雨恰到好处地停了,简初掸去身上的灰尘,稍稍松了松筋骨,关节“咔咔”作响。
“要走了?”女孩抓着药盒的指尖有些泛白,“可你的钱……”
简初摆摆手,两步就跨到巷子的拐角:“一点小钱。”
阳光照在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上,让女孩的眼睛微微灼痛——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对方却好像一只自由的白鸟。
自由到这次擦肩而过,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散在潮湿的空气里,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
简初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两旁的商铺窗明几净,不远的地方聚集着几个机器人,看样子正在维修一面高大的广告牌。
她盯着看了老半天,才发现只是有一颗灯泡不够亮。
简初感觉心头被什么沉甸甸压着。
她在南芒区的救助中心度过四年光阴,看过了一千多次被铁栅栏锁住的黎明与黄昏。
但现在她更需要担心手里的钱够不够在这住上两天。
“抱歉小姐,由于联邦军校正在招生,所以附近的酒店都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而且……”
前台的服务生伸手,简初面前就弹出一张房价表。
“就算是最简陋的房型,价格也比平时上涨至少50%,您的钱不够哦。”
“我知道了。”简初平静地拿回柜台上的纸币,折了折塞进口袋,却在刚要推开大门时被人喊住。
“您是等军校的集合报道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对方十分笃定,“衔尾巷。”
简初握着门把手回头:“什么?”
服务生的微笑标准而礼貌:“如果您只有这么点钱,可以去后头的衔尾巷看看,那里很便宜。”
不知道为什么,简初感觉对方说出“衔尾巷”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太一样。
阳光灿然从落地玻璃门照进来,恰好落在柜台边缘,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明暗界线。
“谢谢。”
简初站在旅店门口叹了口气,脚下一转,又往刚刚来的方向走去。
……
锈蚀的铰链“吱呀”转动,有些不堪重负地支撑起药店的后门,老板探出头,跟来人大眼瞪小眼。
简初收回敲门的手:“打扰了,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旅店。”
也许是听见声音,那女孩也从店里钻出来,她额角沁着汗珠,几撮头发卷卷地黏在上面。
简初瞥见屋里满地堆着凌乱的箱子,看起来她们正在整理药品。
“有倒是有,不过不推荐你住。”老板上下打量了简初两眼,“你看起来太瘦弱了,很容易被人盯上。”
简初:……
看来这地方不仅是看上去破破烂烂,实际上也是。
“没关系,我只住两三天,麻烦……”
暮色渗进巷子的每一个砖块,一旁安静着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吧,虽然条件有点差,但……至少是安全的。”
不对本地住户动手,是巷子里的共识。
她的手不安地在身前搅动,但眼里写满了真诚:“就当是谢谢你给我买药。”
药店老板欲言又止:“可是你那个活爹……”
“他不在家。”女孩赶紧回答,“说去挣钱了,这几天都不回来。”
这理由用过无数次,可那男人每次回来都是两手空空,这次甚至搜刮了家里所有的余钱。
但是她今天遇见了不一样的人,这感觉很好,哪怕身无分文,也比以前更开心一些。
“有饭吃吗?”简初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这几天麻烦你了,我……你可以喊我苍耳。”
这个名字出现得突兀又自然,仿佛早就潜藏在自己的大脑中。
“跟我吃一样的可以吗……”女孩看着这几张边缘发毛的纸币,没有伸手,“我……叫莫景,随便你怎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