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轩皱眉不作声,看了眼叶羽。
岂会不知主子的性子,做了决定的事,谁求也是无用,叶羽无奈走过去从飞萤手里夺了食盒。
两个小丫头见状急忙跪下哀求。
恍似没看见,裴宁轩揭开食盒,一盅藕丸汤,一盘炒笋,一碟小白菜,再搭配上一份米饭,清淡得紧,但也足够填饱肚子了。
他思量片息,起身入了里屋。
再走出时,手里已提着一只沉甸甸巴掌大的布袋子,青年随即又拎起桌上食盒,自顾自离开寮房。
直至人走远再看不见,飞萤才从呆然里回神,张了张口。
“王爷这是?”
“约摸是给王妃送饭去了吧。”叶羽仍勾着脖子在探望,漫不经心回。
哦,原来不是不让送饭的意思,是打算自己亲自去。
小丫头想明白,顿时破涕为笑。
*
长夜漫漫,火烛难捱。
终于察觉佛殿内似乎是暗了几分,姑娘心头微微一震,放下笔,抬头环顾四周,果见除了被风吹灭的,还有不少香烛已燃尽。
她起身搜寻,最后在高台下的空隙处寻见备用香烛,便一一点燃替上。
末了,准备坐回去时,视线落在地面碎石像上,安子夜弯腰,将稍大的石块拾起放置在高台,至于那些细碎的,打算等明日小沙弥入殿洒扫时再说。
一通忙活完,还没来得及歇,外头又响起敲门声。
她本欲不去理会。
一阵食香却已顺门缝潜入,缠上鼻尖。
姑娘不自觉抚了抚瘪腹。
“可饿了?”
男子本就好听的嗓音传进,此刻掺和着勾人食香,落入耳,仿佛又添了一□□惑意味。
吱呀——
佛殿门被拉开。
裴宁轩眉心狠狠一跳。
其实他暗暗希望殿门不要这样早开,至少也要等他发过力才行。
不过……
姑娘一张俏面出现在眼前时,这点子不满倒也尽数散了。
他失笑。
“饿了?”
“怎么是王爷来?飞萤呢?”安子夜说着就要去接食盒。
不料青年却抬手避开。
裴宁轩挑了挑眉,“你还真当本王是送饭小厮?”
懂他意思,姑娘无奈抿唇,侧身让开路。
“王爷请进。”
步入内,裴宁轩随意看了圈,目光又转回姑娘身上,见她关好殿门,勾唇浅笑。
“见有吃的,王妃开门倒利索。”他提了提手里食盒,“本王在你心里都比不过这东西?”
安子夜笑了,接过食盒在书案前坐下。
“民以食为天,王爷觉得呢?”
“可本王亦听过,‘夫者,妻之天也’。”裴宁轩随手扯过一个蒲团也在旁落座,“都是天,王妃未免厚此薄彼了。”
姑娘睨他一眼。
“是吗?我读书少,没听过这说法。”
青年哑然一笑。
想起什么,他解了腰间袋子放到书案上。
“这是什么?”安子夜诧异问,拉开袋口时眸子一亮,“是枇杷!不是说没了吗?”
“嗯,叶羽私藏的。”裴宁轩信口回,见她立马就要上手剥皮,当即又给夺回来,神色难得严厉,“先吃饭。”
姑娘撇撇嘴,倒也乖乖照做了。
裴宁轩一手支额,一手摩挲掌下扇骨,好整以暇在旁观她用食。
他早便发现了,他这小王妃不挑食。
山珍海味她不腻,粗茶淡饭她亦不嫌,好似什么入她口里都能变得格外美味,吃饭时一双眸子总是弯弯的,亮亮的,胜过天上繁星。
属实是好养活。
想到此,他眼底笑意加深,视线也从姑娘的琥珀瞳一路下挪,扫过她玲珑挺翘的鼻,定在那张细细咀嚼食物的樱桃小口上。
她的唇红润薄软,像两片娇嫩花瓣,开得正美正艳,却也从不会有凋败时,永恒的美自是有其致命吸引力,譬如叫人目光一经沾上便再也移不动。
他便只能眼睁睁看那粒白米饭肆意狂妄攀上她莹润的唇珠,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就又被一节灵巧小舌给勾入口中,顺带着,他的心神竟也随之而去……
青年无意识吞咽一口。
佛殿内极静,静得针落可闻。
他的吞咽声便不再是一个人的独奏,也淌进了旁侧人耳里。
姑娘停下,抬眸紧紧盯来。
裴宁轩早已回神,此刻对视上,不自主绷直了背脊,将折扇攥得险些要咯吱发响。
许久,安子夜眨了眨眼,转将面前那盘炒笋推过去。
“王爷也饿了吧?要不一起吃?就是没有多余筷子,米饭也没了……我去同外头人说一声吧,叫他们想法子再弄一份来。”
说着她已放下碗打算站起。
结果又被一只手给摁住。
青年闭眼深吸一口,再睁开,挤出笑来。
“不必,本王不饿。”
安子夜满脸狐疑,“当真?”
“嗯。”
似是为证明自己,裴宁轩说完便站起,在佛殿内踱步几圈后,最后面对妇人石像负手立定。
“王妃可知她是谁?”
瞅了眼青年修长的背影,安子夜默默将炒笋拉回来,淡声应:“听人说了,先皇后。”
“那你可想听听先皇后的故事?”
姑娘饮尽淌,跟着分出一根食箸从容戳进藕丸里。
“王爷愿意讲,我便乐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