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风一定足够醉人,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沈宴宁的眼睛弯成月牙,灿烂地笑,“好啊。”
浮白夜空中散落几点群星,缕缕微风袭过脸颊。
其实夏日并不漫长。
“以后离梁宵一远一点。”耳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沈宴宁愣了会儿,下意识问为什么。
孟见清喝了口酒,说:“他不是好人。”
“那你呢?”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双眼灼灼。
孟见清顿住,捋了一绺落在她额角的碎发,凑在她耳边,声音像指甲盖滑过金属,令人头皮发麻。
他促狭一笑,说:“你猜。”
沈宴宁到底年轻,资历尚且,遇到这样的阵仗,瞬间脸红了起来,没了言语。
孟见清的手落到她肩上,笑了会停下,“天太热,进去吧。”他的指尖泛着热意,似火熊熊燃烧。
后来她才知道梁宵一是梁又安的亲侄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屋里放着音乐,赵西和在小型舞台上抱着话筒,身体扭得妖娆妩媚。
沈宴宁听不懂歌词,旋律听着熟悉,像是闽南语版的《舞女》。
孟见清领着她找了个位子坐下,说:“他祖上是闽南人,到了他爷爷那一辈才迁到了帝京。赵西和从小在他爷爷身边长大,闽南话说得不错。只不过他母亲那边规矩比较多,不太喜欢他说方言。”
赵西和模样底子不错,慢悠悠摇着身体唱歌,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女孩跟着他一起跳舞。偶尔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四处调情,目光轻佻。
他们包厢里另一桌的人在打台球,听见他唱歌,嬉皮笑脸喊他:“赵公子,换首歌呗。”
“换——你——妈——老子又不是点歌机!”赵西和停下来,捏着话筒直接喊麦。
那一桌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回呛一句,谁也不让谁,整个房间里闹哄哄一片。
沈宴宁都忍不住笑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享受过青春了。
孟见清靠在她身边,大约是被她传染,弯了弯唇,眼底碎了一片星光。
赵西和吵得累了,拎了半瓶香槟转身来他们这边,在梁宵一那遭来一顿碰壁,扁扁嘴觉得挺没趣,转过头恰好看到沈宴宁。
“宁妹妹,”他笑嘻嘻地移到她身边,“你今晚赢了我那么多东西,陪我喝一杯酒不过分吧?”
他喝得有些多,表情醉醺醺的,刘海垂在眼睛下,人畜无害的模样。
大约是人长得好看,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想要存心逗逗他。
沈宴宁酒量不算差,喝一杯香槟也不打紧,正准备答应时,有人替她拒绝了。
“女孩子在外面还是少喝酒。”孟见清推开赵西和递来的那杯酒,和她解释:“你待会儿还要回学校,喝这么多酒不太好。”
沈宴宁了然,悻悻收回手。
赵西和一听不高兴了,委屈地像个孩子,“连酒也不肯喝一杯,那总得要找个法子让我今天这个主人公玩得尽心吧。”
孟见清也不扫他兴,耐着性子问:“那你要怎么个玩法?”
赵西和冲孟见清邪邪一笑,撑着额看他,“三哥,我这些天老梦到你高中跨年晚会唱歌时的情景。”
他打的主意不言而喻,孟见清“嗯”了一声,没拒绝也没答应。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赵西和有些急了。
孟见清没搭理他,目光和沈宴宁撞上,“想听吗?”
沈宴宁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这决断要她来做。她拿捏着他的性子想了想,试探性问:“我想听你就唱吗?”
孟见清很少被人主导过情绪,勾了勾嘴角,说:“你想听我就唱。”
那晚,孟见清和赵西和合唱了一首《情意结》,他的嗓音很平淡,粤语歌曲像是娓娓道来,却让沈宴宁记了很久——
“别怕,你将无人会代替
你把玻璃放低请给我跪
愿这便和你有新话题
然而别叫我小心身体
放过这回忆奴隶......”
一曲终了,孟见清从台下下来,走到沈宴宁身边,问她:“好听吗?”
沈宴宁仰着头,神情有些陶醉,声音里带着她不常见的甜腻,说好听呀。
孟见清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那下次再给你唱。”
满屋子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有探究,有好奇,有诧异,也有嫉妒,但终究比不上那天性漠然的人突然施以的柔情。
终究那温柔只留给了一个人。
这段小插曲不过是人生短暂的一瞬间,众人重新落座,继续喝酒,眼前事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但总会有人记得。
孟见清在她旁边坐下,像是隔绝了满室喧哗,他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金色液体潋滟,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遥远的古老龙钟——
“阿宁,别太指望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我只希望你开心点快乐点。”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沈宴宁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这句话,而她心甘情愿被缠缚。
人总要在这苦涩的世间,痛痛快快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