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暨景抬头望去,山野中那稀薄的夜将要离去,透过群山间的缝隙向外眺望,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晨光。
虽然学者在听闻他的感叹后,时常回答一句“那只是尘埃对太阳光散射形成的晨昏蒙影”,更多时候是懒于开口的沉默。
但对暨景——乃至“故土”的大多数智慧生命来说,下一次曙光到来,便是希望到来。
它代表着又延续了一天的生命。
直到二人返回载具附近时,暨景才发觉自己已经活动了一整夜,而期间没有过进食。他小跑两步,一下子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扭过头面朝正在整理装备的同伴。
等到仇珩终于忍受不了如有实质的目光,抬起头看向一切的源头,就能发觉自己那不省心的旅伴正眨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你前面的储物格里有压缩饼干,先填一下肚子。”仇珩长叹一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从腰间摘下由畸变生物皮革缝制而成的水袋,递给瘫倒在座位上的同伴,“我们现在返程,顺便给你打点‘野味’。”
他知道,单凭一袋压缩饼干是安抚不了自己不省心的同伴的。所以每次在外探索时,一旦有空余的时间,仇珩都会沿途找寻适合作为食物的畸变生物,以此改善伙食。
在“大活化”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曾不得不适应这种食物,其中不乏有美味的种类,但就外表而言,大多数都难以令人接受。
“故土”上,人人都说着“大活化”,大部分对于历史的谈论最终也总是绕不开这个词汇,却鲜少有人知晓它真正的含义。
极为凑巧的是,仇珩刚好就是那少数人之一——并非巧合般道听途说。人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今天碰上拦路抢劫,明天没准就是世界毁灭。
那是一百二十六年前的老黄历了。
在至今已有一百零五年的“故土时代”以前,还有一个名叫“空无纪元”的时代。它仅有二十一年,短暂得像是天上一闪而逝的流星,却包含了人类始终难以忘怀的痛苦与磨难。
一切都始于——“大活化”。
在普通人看来,故乡的毁灭是因为突然席卷的天灾与丑陋兽群。
海啸、山火、兽潮……甚至毫无来由出现在人身上的畸变。造物主像是把所有能够毁灭一个文明的方法都尝试了一遍,打得人类措手不及、毫无反抗之力。
由此,经年累月行于“故土”之上的旅者回忆起了刚遇到暨景的那段时间。
二人的相遇极具戏剧性。
他们各自所处的冷冻仓由于其中“土壤”耗尽,触发了强制唤醒机制,在一处地下研究所的遗迹中同时醒来。
后来抵达最近的“温室”后,仇珩反推得知,那时是三月,故土一百零三年。
关于“大活化”前的那个时代,仇珩的记忆有一段相当长的空白期。对于他来说,自己作为大繁荣时代人类的记忆到二十岁那年便戛然而止了。
随之而来的,是废土上几十年漫无边际的游荡。
暨景则忘得一干二净。仇珩只问出来他的名字,甚至对方连“故土”时代的一些常识都一概不知。
后来学者分析,通过非常规手段被唤醒的后遗症可能包括了记忆缺失。
顺便一提,信息交流的过程主要包括了:语言模块尚在重组的“老古董”仇珩默默凝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暨景瑟瑟发抖。
书归正传。
刚刚“解冻、”仍警惕着周围一切事物的人举着手中的食物,不断打量着这块来自沙犀腹部的食材,试探着将那某种畸变植物坚硬的茎制成的烧烤签凑了过来,轻轻咬了一下,成功收获了仇珩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