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时,已过雨水,正该是春雨催发,万物复苏的时节。
理水叠山真君振动翅膀,自高空飞过,却看见本有湖泊河流的地方水光渐消,地皮上只零星见点绿影。
天热得一日比一日快,距离璃月港百里的地方,理水叠山真君甚至看见了地上皲裂出一道道裂纹。
在这早春三月,热到这种程度是反常的。
削月筑阳真君于三日前起卦,不出意料是个大凶。
灾星入命,邪魔出世。
仙众夜叉早已闻风而动,但就像是故意要激起某些不安的回忆那样,他们踏遍了整个璃月也没有发现一丝邪魔的影子。
削月筑阳真君不死心地又算了几回,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启示。
理水叠山真君和留云借风真君只能充当个人手,协助仙众夜叉将璃月全境再仔细搜索一遍。
“按理说,不应该呀。”
理水叠山真君与留云借风真君碰头时就这么嘀咕了起来。
“层岩巨渊那儿的异变已经叫帝君清理干净了,以往也不是没有魔神残渣孕育出邪魔,我看这架势应当又是一个旱魃。旱魃出世,百里干旱,走到哪里都显眼,怎么会藏得这么严实?”
留云借风真君已经日夜不歇飞了很久,累得她够呛,说话也不客气了,“天真!这邪魔甫一出世就叫半个璃月都要闹起旱灾了,你还当它是寻常旱魃吗!”
搜寻到第五日无果后,钟离撤回了人手。
一群仙人夜叉灰头土脸地聚在天衡山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看向钟离。
他在看山脚下的农田。
那地应当是被侍弄了很久的肥田,即使是这么热的天,也还留存几分生气。
农人小心翼翼地播下今年的新种,一村人齐心协力从深山里挑来清水,又珍惜地将水撒进田间。
他们偶尔也抬头看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眉间是化不开的愁苦。
“既然找不到,就先不必找了。”钟离说,“眼下正是农时,不要耽误春耕。”
众仙整齐应喏。
魔神战争打了一千年,死了多少魔神,就有多少邪魔被孕育出来,杀也杀不尽。打到后半段时,连岩王帝君都要谨慎考虑是封印还是诛杀。
旱魃便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类型,它不是第一回出现,守护璃月的仙家也早就被磨练出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
能迅速诛灭邪魔本体最好,但如果短时间里做不到,他们的重点就要转向降低旱情。
就连已经归隐的歌尘浪市真君都不得不现身,与留云借风真君协力,借风唤水,趁着夜间布雨,不让刚抽芽的种子枯死。
有一丝雨气的风扑进璃月港,在等候打水的人堆里打了个转,最后轻巧地擦过少女的眼睫。
朱妤略微诧异地抬头,看到半空里还是一轮骄阳对着她,郁闷地叹了口气。
吃虎岩有两口井,平日里觉得够用,最近却深觉不足,从早到晚都有人在这里排队打水。
光是拎着桶等就足够耗半天的时间了。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身后就有个糯软的声音喊她,“朱、朱妤。”
她回头一看,小步跑来的女孩已经扑到她腿边,一抱住她,仰面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相识的邻居就打趣道:“小朱又多了个妹妹啦?”
朱妤空出一只手牵着她,又解释,“不是的,这孩子找不到父母,暂时住在我那里而已。”
她其实没有捡孩子养的兴趣,当日在门外发现没人认领的小女孩,就把她送到总务司去了。
但与她相熟的小吏找了半天,最后告诉她,近日没有任何人来报案找丢失的孩子,也没人传闻哪里的孩子走失了。
朱妤也问过,但她耐心哄了很久,女孩也只会傻傻地望着她,一句喊她的名字,另一句喊自己的名字。
她总不能把孩子扔在大街上不管,只得带回家去。
倒是钟离有一点可能关于她来历的线索。
“总务司近期破获了一桩拐卖幼童的案件,涉案者跨越蒙德须弥璃月三境,有很多孩子尚未送回家。”他这么分析,“她应当也是其中一个。”
其实细究一下这个说法有很多问题,比如总务司的小吏就没对她提过这个可能,又比如一个小孩怎么从看护所里跑出来,还跑到她的门外,又知道她的名字。
但钟离是这么认为的,朱妤迷茫了一阵,居然没想过这些疑问,也自然接受了,“那找到她的家人前,让她住我这里好了。”
女孩名叫怀葵,看外表只有五六岁,很安静乖巧。
朱妤带她洗了澡又换上新衣服,她也不害怕,坐到饭桌旁也拿起勺子自己吃饭。
就是每吃一口就要抬头看她一眼,像是怕她一转眼就没了。
朱妤被她逗笑了,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好好吃饭吧,我又不会跑呀,晚上想吃什么吗?”
朱妤本来还想和钟离商量怎样找她的家人,但钟离被突然发生的旱情叫走了,又有一段时间脱不开身。
家里多养个小孩不费劲,朱妤也让她住下来了,反而是其木格像是有点意见。
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不反对,但见到怀葵就走不动道了,站在这个小女孩面前,用一种显得冷淡的眼神审视了她一遍。
怀葵天真地看过去,对她露出两排牙齿,笑容可爱。
其木格转开脸,轻轻皱了皱眉,像看见了脏东西一样。
朱妤私下里就问她,“你怎么不喜欢小葵?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吗?”
“不是这个。”其木格这么说,像忍耐了一下,又说,“你要一直养着她吗?早点把她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