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饿了,正想着要不要离开尘歌壶去找吃的,却有些惊恐地看见钟离端着熬好的粥进来。
粥很普通,准确地说是一种正常的普通,闻起来很正常,看起来也很正常。
朱妤眼神诡异地盯着它看了半天,“……原来你会做饭啊。”
“向我的故友学过,我的厨艺远不及他。”
钟离看她脸色古怪地盯着那碗平平无奇的粥看了半天,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表情没有变化,很平静地吃下去。
他迟疑地问:“味道如何?”
“挺好的。”她坦诚地说,“我就是想起来,其木格上次和我抱怨,你明明不需要进食,为什么要天天跑来蹭饭……没别的意思,只是,嗯,有些意外。”
钟离不知道是否明白她纠结的意思,微微点了一下头,“庖厨之艺是许多年前学的,那时魔神战争尚未开始,我的故友建议我学一项技艺,以免……”
他卡了一下,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勉强说出来,“以免萨米奇纳总是指责我不劳而食。”
其实萨米奇纳的原话更不客气,他说的是“只会干坐着等吃白食,连活都不知道干的家伙”。
他虽然说得委婉,但朱妤能猜到萨米奇纳的口吻,嘴巴紧紧抿着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好辛苦啊。”
她捏着勺子将那份粥点吃完了,钟离静静地等到她吃完,眼神微微闪烁着,“我也有拿手的菜肴。”
他似乎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用极轻的语调问:“等此间事了,回去之后……邀你品鉴,可好?”
她似乎在短暂的片刻里想了些什么,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最后笑着点头应下了这份邀请,“好啊。”
*
从壶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了,月亮挂到树梢上,除了偶尔响起一声嘶哑的鸟鸣,山间再也听不见别的响动。
白天还很热闹的荻云里也归于沉寂,连照明的火把也灭了,仿佛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
朱妤看不清是否有人藏在那里,附近也看不见玄文兽的踪影,似乎他们默契地选定了开战的时间,保持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
那道声音空灵得像山林的回音,在她耳边一闪而过。
朱妤忍不住捂住耳朵,脱口问道:“什么?”
四周寂静无声,钟离站在她身边问:“何事?”
她迟疑地放下手,再也没听见那个声音,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大概是错觉。”
山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月光轻盈地点地,虚虚地照出一条朦胧的路。
钟离大概知道去哪里找山主,很意外的是,这位山主退得很远,在与荻云里隔了两个山头的一片谷地里,有一汪清澈碧绿的潭水。
月光柔和地洒在水中,被走来的猛兽撞成碎影,成群的玄文兽站在潭水边。
它们依次下水,将全身浸在潭水里,而后再撑起四肢走出去。
一道幽蓝的身影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山主是美丽的,亦是虚幻的,月色照亮她身上古雅的纹路,她比玄文兽群更高大也更矫健,柔顺光滑的皮毛仿佛闪烁银辉,不曾沾染一丝血污。
只看她的模样,朱妤想象不出她会驱使兽群去袭击人类。
她静静地等待他们走到面前,垂首看来,发出威严的女声:“岩神是为花帕之事而来?”
钟离停下来,目光掠过聚拢在此的玄文兽,平淡地回答:“我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纵使你做了万全准备,君意也能胜你。现在仍来得及,若你愿就此退去,我保证君意会与你和谈。”
山主从胸腔里发出了低沉的冷笑,目光冷冷地从他护着的少女身上扫过,“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爱人类,可这片山林属于自然,不属于那群卑劣的人!我一定要将他们逐出这里!”
“昨夜你已经伤了人。”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平静得甚至显得可怕,“你应当庆幸,昨夜若有一人死去,我此时便不会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朱妤诧异地扭头看他,这种不满被他藏得很深,在他说出来前,她甚至没看出来钟离已经动了杀心。
难怪他不愿意插手双方的争斗,这位审视战场的神灵已经指定了胜利的一方。
他不在乎这片土地上有多少人不肯信仰他,甚至纵容他们怀着对他的怨恨活下去,不轻易打扰他们。
唯独一点,在这个已经被冠上璃月之名的国家里,岩神目光所及之处,不允许任何人毫无道理地死去。
这对被他偏爱的一方来说是幸福的,但对被他舍弃的一方却格外不公平。
山主显然就被激怒了,她愤怒又不甘地咆哮起来,“凭什么!就凭他们是人,我就应当退让吗!你身为契约之神,对我们何曾公平过!”
“我是契约之神,并非正义之神,你若要寻求绝对的公平,可以去往枫丹。”祂平静,甚至是冷酷地注视她,“我为此地的执政,我的原则,就是璃月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