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空地上奔跑,在杂乱的人声里,每个人都需要大声吼叫,才能将声音传出去。
“野兽!那群野兽追来了!应敌!”
“快去叫阿意来!”
“拿药来!阿古他们伤得重!”
钟离无声无息地闪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人留意到他,直到他走到受伤的人身边,将留云做的几丸药给他们喂下去,又按着他们的伤口。温和的神力阻止了伤口继续流血。
被他占了位置的人愣了一下,眼里闪过凶狠而愤怒的光芒,这一晚的惊变像是激起了他们严重排外的情绪。
“你是什么人!对他们做什么!”
在他伸手要将那个外族人拉开前,君意已经跑来了,他冷冷地喝了一声:“都停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情绪失控的人群冷静了下来。
“阿奇带一队人去叫斐斐,让她去守后山,将主寨的人叫起来,做好戒严。”他站在吊桥上有条不紊地吩咐,“沫花去药房拿药,有人受了伤,找几块木板来,做完急救将他们抬到我屋里。”
钟离逐一检查了伤势,重伤的有两人,轻伤四人,每人身上都有猛兽抓咬的痕迹,爪印和咬痕都能与玄文兽对得上。
虽然不能断定是山主驱使,但只要君意验一验伤口就能知道缘由,钟离意识到这场冲突已经无可避免,只是心中闪过疑惑。
君意下令不准进山已经有月余了,这群少年为何突然跑进山里,还激怒了玄文兽群?
重伤的一人腹部被划开了一道深深伤口,依稀能看见内脏。另一个的模样不输于他的凄惨,那个少年断了一只左臂。
钟离小心将他们翻过来,要平放着送到木板上时,他看见了那个断臂的少年模样。
是他之前见到的,拿着一束花赠给云雀的少年。
也正在此时,女孩惊慌失措的哭声靠近了。
“阿古!”
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消息,云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在看清了心上人的模样后,她睁大眼睛,发出凄厉的喊声:
“阿古——”
*
朱妤在屋里守了大半夜,疲惫地靠在窗边,睁着眼睛等到太阳从山谷底爬起来。
云雀惊慌地跑出去后,她没有出门,意识到身体太虚弱只能添倒忙,她就老实地守在屋里等。
有钟离和应达在,朱妤不担心有危险。
但那一行受伤的人被抬去君意的树屋后,地面上的火把依然没灭。
她听着那群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大声咒骂,数月以来足不出户的憋闷,一直以来的隔阂与敌意,都在亲族受伤的愤怒中剧烈地爆发了。
朱妤听见他们热切地讨论,商议着用他们的毒和蛊,如何谋划一场足够惨烈的报复。
那里面有和她友善打过招呼的少年,也有和她亲密玩闹过的女孩,但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那是急于复仇的冰冷和怨毒。
朱妤一时觉得他们看起来陌生极了,又担忧着一去不回的云雀和阿古。
后半夜里她一直听见云雀在哭,守在她的恋人身边,明明不在附近,朱妤却好像还能幻听到她的哭声,每一声都像鸟雀泣血的哀鸣。
天亮的时候,聚拢的人群才散开。
应达也没有回来,倒是钟离走上来,看见她守在窗边,在意地端详她的脸色,“不曾休息?”
朱妤揉了揉干涩的眼皮,倦怠地摇头,她累极了,但完全没有睡意。
“他们不要紧吧?”
“也许会留有后遗症,但不影响性命。”钟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那名叫阿古的少年,他的左臂被玄文兽咬断了,对他日后的生活会有些影响。”
朱妤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不知道要说什么,“应达昨晚出去了,她还好吗?”
“嗯,驱逐兽群后,我令她回璃月港了。”钟离说,“接下来花帕之事或有变故,需提前防范。”
什么变故?朱妤还没问,许久不见的英歌跨过吊桥走了过来,她看起来瘦了很多,但精神仍好,大概因为昨晚的事情,神情有几分冰冷。
她走到屋外,也不进门,低头看了看朱妤,“你好了?”
朱妤点点头,“你去领罚之后一直没出现,还好吗?”
“没什么,阿意命我禁闭反省,你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才准自由。”英歌仍旧用冰冷的口吻说,“现下你好了,阿意说我们接下来有家务事要处理,不能招待客人,请你们今日离开。”
不用想朱妤也知道和昨晚的事有关,虽然不该她过问,但她还是多嘴了一句:“英歌,你们要和山主开战吗?”
交代完命令的少女原本转身要走,听到这话突然回头,表情格外愤怒。
“是她逼我们的!”她声音尖锐地说,“她的主人早就死了!主君才是这里的新主人,她凭什么要赶我们走?!这片山林很快就没有主人了,我要让她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