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思索一会道:“方才听九天说,长苏公子出城去了。说来奇怪,霓凰郡主似乎在暗中跟着他。”
蔺曦闻言动作一顿。唉,还是女人心思细腻些,梅长苏变化如此之大,莫说是故人,就算是其亲生父亲在世,也未必能认出他来,没想到霓凰郡主竟会对他起疑心。
“中火毒者,若要留其人形,非剥皮抽筋,不可痊愈。这霓凰郡主,情意须得深厚到何种地步,这般还能认出他来。”蔺曦一时有些感叹。
“小姐你的意思是,霓凰郡主已经发现长苏公子的身份了?”银河瞪大了眼。在她心中,长苏公子是神一般的存在,做事谨慎,万万没有露马脚的可能。
蔺曦不语,心中却觉得造化弄人。这梅长苏命不久矣,可怜霓凰郡主这久别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要化作泡影。
这霓凰郡主,倒称得上是巾帼不让须眉。其父云南王穆深战死沙场,她临危受命,血战楚骑于青冥关,歼敌三万。从此,代幼弟镇守南方,指天盟誓,幼弟一日不能承担云南王重责,她便一日以一介女流之身保家卫国,直到幼弟能当重任为止。她本受命于危难之际,却硬生生守住了南境,闯出了名号来。十三年前,她与赤焰军少帅林殊定下亲事,后赤焰军被污叛乱,七万赤焰军,几乎全军覆没。少帅林殊,生死不知。
转眼年尾将至,蔺曦带着银河,来到了苏府。
银河看着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屏住呼吸,忍不住将它拿的离自己再远些。
“小姐,这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啊,您定期给长苏公子送这东西,还嘱咐他一定要服下,也太为难公子了。”银河只觉得手中的东西透出一股子腥气,十分上头。她实在难以想象,长苏公子这般的人,是如何将其服下的。
“就你这丫头话多。”蔺曦回了一句,自己却也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你若是这么心疼你家长苏公子,不如你替他将它服了?”
银河连连摇头,安慰自己道:反正小姐给长苏公子的,必定不是什么坏东西。”
梅长苏的手下黎纲亲自端上茶水,看见银河手上的东西也忍不住眼角一抽,银河这边却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将这“祸害”转移到他手上。
“哎哎哎,银河姑娘!”黎纲叫苦不迭,缓了片刻,才转身对蔺曦恭敬道:“蔺小姐,靖王到了,宗主正在招待,还得请蔺小姐稍等片刻。”
蔺曦点了点头,摆弄着桌上的瓜子,“若是你家宗主一会出来了,不管想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拦下他,让他到这来见我。”
黎纲闻言不解其意,只觉得这蔺小姐与蔺少阁主不愧是兄妹俩,都是整日神神叨叨的,叫人捉摸不透。黎纲连忙应下,然后退了出去。就单凭这兄妹俩能保住他家宗主的性命,他也愿意听从这俩人的差遣。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果不其然,梅长苏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赶。黎纲见状想起蔺曦的叮嘱,连忙将其拦下。
梅长苏问清事情来龙去脉,心思一转,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心中疑虑陡增,转身又朝蔺曦所在之处赶去。
“多思多忧,于身体无益。”蔺曦听见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轻声提醒道。
梅长苏缓下步子,轻轻抖动衣袖,整理一番,神色不见半分急切。
还真沉得住气,蔺曦又对此人佩服了几分。
“蔺曦姑娘可是知道了?”梅长苏声音温和,端的是文人书生的一贯做派。
“那就得看先生说的是哪一桩了。”蔺曦手上不停,摆弄着什么。
其实二人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只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交谈,往往都不提事情本身,偏偏要将对话说出个花来。
梅长苏想起方才黎纲所说,心中断定蔺曦知道的必定不亚于他。
适才靖王造访,谈论起皇后生病一事,靖王生母静嫔入宫之前曾是医女,她发现皇后并非是得病,而是中了软蕙草之毒。此草毒性不烈,食之令人四肢无力,且只能持续六七天。黎纲又来回报,有两船火药并未运往私炮坊,且不知去向。
若是旁人,必定一头雾水,而梅长苏立刻就将这两件事关联到了一起。皇后所中之毒,不伤性命,可见下毒之人并非想要她死,只是想要拖住她。毒性六七日,而这六七日里的大事只有一桩,那便是年尾祭礼。这么关心皇后生死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其中有一人便是皇后的兄长,言豫津的父亲,言侯。
怀疑言侯并非是无稽之谈,靠的也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只是因为前两日言豫津送来的柑橘。飞流对吃食如此喜欢之人,竟对这柑橘心生厌恶。梅长苏有些好奇,便端详一番,发现柑橘竟隐隐有硝磺的味道,对此便多留了个心眼。如今又得知两船火药不知所踪,这柑橘也恰巧是通过海运而来,心里便有了个大概:言侯要在年尾祭礼上,弑君。
这一点也算不得稀奇。这天下想要弑君之人不少,这言侯可谓是首当其冲。
言侯与老皇帝,这二人多年来的恩怨情仇,也是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