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溪暂时落脚的地方在盈花林深处,一座看上去挺结实挺像那回事的屋子。
肖长悦刚想开口询问这屋子的来历,宋溪顾不得他,匆匆推开屋门,里面没点灯,肖长悦看不清状况,片刻,宋溪就出来了,眉间积聚的阴云更加厚沉。
“阳之状况如何?”
“还是昏着,出了好多汗,比我清晨出门时又虚弱不少。呼吸...弱地我险些感知不到。”宋溪声音发颤。
肖长悦两步上前,把她推到门边柴炉旁:“这样,我替他擦汗,你赶紧煎药,事不宜迟。”
陆辰淼和离无音跟着连路记号找到这里时,已是傍晚,夕阳落幕,养心花起效很快,宋阳之才服下不出一刻钟,身体渐渐回温,苍白若纸的脸上有了久别的血色,呼吸趋于匀称,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样子。
宋溪在屋里照顾着人,肖长悦就坐在屋外,生手生脚地煮着野菜羹。陆辰淼到屋前时,肖长悦刚熄掉柴火,把锅里的食物乘到碗中。
“陆涯,你可算来了,”肖长悦抬起头,很快注意到面前之人提在身侧的大包小包:“哇!带了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只能喝到野菜羹啊。”
“你是狗鼻子么?这么灵。”陆辰淼无奈笑道。
肖长悦懒得管他怎么说自己,立即忘了手里的野菜羹,饿狼扑食似的冲到陆辰淼面前,挑了最香的那一包展开,是三两只牛肉烧饼!搭着野菜羹吃恰恰好。
“陆涯,要不要尝尝我亲手煮的野菜羹,我保证这次绝对没有煮糊!”肖长悦哈哈笑着。
陆辰淼本也挺好奇肖长悦这次能把东西煮的多成功,刚要答应,肖长悦就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喷吐。
两人齐齐望去,就看到离无音一阵红一阵青的脸,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任原本再漂亮的外貌,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肖长悦!你煮的究竟是野菜羹还是花椒汤啊?齁香,冲脑,天灵盖都要被戳穿了!”嘴里花椒恼人的香气久久无法消散:“水,水!”
肖长悦赶紧从缸里舀了勺水给他,陆辰淼只觉一阵后怕,好在刚才慢了一步,否则眼下遭殃的就是他自己。
“我不过就是一路走来又渴又饿,恰好有碗野菜羹,远远闻着还挺香,谁知道,哎!我这是造什么孽啊!”离无音欲哭无泪,一连喝了好几舀水才缓和些许。
“实在抱歉无音兄,这里光线实在太暗,我看不清,以为是辣椒,结果一不小心加多了。这个牛肉饼给你吃,去去味儿。”
两人争吵同时,宋溪开了屋门,从里头出来:“阳之醒了。”
平平静静的四个字,屋旁吵闹声戛然而止,陆辰淼也双神一凝,三人同时进了屋。
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半倚床头,对他们四个人进屋没有丝毫反应,双目空洞且直愣地平视前方,宋溪轻唤他几声依然不做应答,说是醒了,但似乎只是醒了表面。
“阳之的状况就是这样。”不久前,宋溪还因弟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喜极而泣,激动的眼泪打转,但这份喜悦顷刻转瞬即逝,因为宋阳之就像被挖空了识海神识,即便醒了,也跟行尸走肉无甚差别。
陆辰淼接收到肖长悦的眼神示意,上前隔了层帕子替宋阳之把脉,脉象已经趋于稳定,暂且不会有大碍,总之一切正常,宋阳之之所以会如此,应该是受到非身体上的其他影响。
“我记得无音兄说,宋阳之被带出映雪堂外,心疾就开始逐渐发作,我想他或许是在映雪堂受到某种刺激惊吓,就算救回了一条命,心理上的创伤也不会因此磨灭。”肖长悦揉着耳垂,思索道。
“多半是了。”宋溪认同,除此外,他也找不到更恰当的原因。
宋溪别无他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抚床头之人。蓦然,一宋阳之浑身剧烈一搐,在四人惊诧目光中,挺直腰背,空洞的眼里浮现出极度恐惧,仿佛此刻眼前,站着一排要将他千刀万剐的魔鬼。紧接着,干裂的双唇也开始不住颤抖。
明明害怕到极致,嘴里还是义无反顾地遍遍重复:“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姐姐的下落...杀了我,你也休想知道我姐在哪...杀了我...!”
宋溪只觉五脏六腑都揪着疼,一把抱住比自己高大一圈的宋阳之,再也憋不住满心悲痛,放声痛哭:
“阳之,没有人杀你...没有人杀你,姐姐就在你身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奈何宋阳之依旧不断挣扎,不断压制着波涛汹涌的恐惧大吼大叫,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勇敢一点。
在场众人都看的心惊肉跳,与其这般痛苦地醒着,不如继续昏迷,如是想,离无音上前欲要将他击晕,叫一阵不知从何吹来的银白清风制止,不知怎的,离无音打算下手的指尖竟捏着一片纹路奇异的羽毛,不是从寻常鸟类身上来的。
床边多了个娇小玲珑,尖耳兽瞳的女孩,她速度极快,朝宋阳之额间吹了口银光闪闪的白烟,后者就像突然回了魂,哭喊声戛然而止,身体僵住一瞬后,双眸竟渐渐聚回了焦。
即便这突然出现的女孩的举止像是在帮他们,宋溪还是红着眼眶,警惕地盯着她:“你是谁,你对阳之做了什么?”
毕竟依缈一脸妖相,非人之物,难免会让人产生防备之心。
“他这是心病,是心魔乘虚而入的前兆,光靠你这样又哭又安慰的,根本没用。我不过朝他识海里吹了一口净气,一来冲淡此事对他造成的创伤,二来仿佛在其识海周围筑起一堵墙,一定程度上能防止被心魔盯上。”
宋溪云里雾里:“心魔?那是什么?”
依缈心说这玩意解释起来得花费不少时间,突然被这么一问,她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看向一边的肖长悦和陆辰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