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肖长悦辗转反侧无眠,心里乱得很。
离无音把他们两人安排在一间屋里,有两张床榻,眼看月过子时,陆辰淼也毫无困意,只是他一动不动躺着,比肖长悦安静不少。
陆辰淼能清晰听见另一张床榻上,因不断辗转发出的摩擦声。
“又认床了?”陆辰淼忍不住问。
肖长悦一惊,以为是他不停动来动去,把对方吵醒了:“抱歉,除了认床,我还觉得心里乱得很。”
“不必道歉,我本就没入睡。”陆辰淼翻身下床。
“咱们同时失眠,可真是难得。”肖长悦翻过身,就看见陆辰淼步至他床边,在床沿坐下。
今夜晴朗,月明星稀,即便不是满月,还是亮的耀目,有丝缕纱绸似的月光挤进窗缝,正好洒在陆辰淼脸庞,好似镀了层水雾,朦胧似仙人降临。
皎洁清冷的月光就像专门为陆辰淼度身定造的仙衣,二者总能完美无缺的结合在一起,各为彼此景上添花:“真不愧是陆月仙,陆涯,我说你上辈子估计就是月宫里的仙女,因为太过美貌遭恶人嫉妒陷害,被贬下凡间的吧?”
陆辰淼让这莫名其妙的话逗笑:“阿悦,你真可爱。”
肖长悦用眼描摹着陆辰淼的脸部轮廓、五官,好似一种脉脉含情的凝望。陆辰淼的脸皮在这方面出乎意料地厚,任凭肖长悦眼波荡漾地盯着自己,没有丝毫要别开脸的意思,竟不知收敛地回望他。
还是肖长悦先败下阵来,陆辰淼分明长了一张霜雪般清冷的脸,望他的眼神里,每每都饱含热烈与恳切,那双瞳孔又是那么深邃,炯炯炽热深情不见底。
肖长悦看的再出神,都受不了这如涛似浪的...爱意。
陆辰淼心悦他,肖长悦心里很清楚,这是除了认床和宋溪的事外,还有一个令他苦恼的事,他曾多次扪心自问,自己对陆辰淼究竟是什么感觉。每当脑海浮现出陆辰淼的面容,不容他更加深度探索,心腔里已是横冲直撞,一股无形热意冲上头顶,惹得脸红脖子红耳更红。
平时明明脸皮挺厚的,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老掉链子。
事实证明,他也喜欢陆辰淼。可肖长悦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份情感,更不晓得是否应该遵从心意回应对方,他太无措了,无措到深怕对方会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肖长悦伸手要推开陆辰淼的脸。
陆辰淼捉开那只失措乱挥的手,将其放回肖长悦身侧,又撮起食指轻轻捏了捏:“太瘦了。”
声音轻柔,加上食指尖传来的酥麻,肖长悦眼下正敏感的很,迅速抽出手,激动时话音格外大声:“我!我从小就百吃不胖!能有什么办法!陆涯,我困了,你快回去睡吧!”
“你明明毫无困意,”陆辰淼无情拆穿,正当肖长悦以为这家伙又要做些什么播人心弦的行为时,鼻间突然被一股浓郁且清新的香气充斥:“阿悦好像很喜欢闻我身上的气味。”
肖长悦茫然回头,就见陆辰淼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只绣工略显粗糙的洁白荷包,正把它往床边挂。肖长悦没学过针线活,但这荷包上的绣样,一看就知是初学者水准。
至于这位初学者是谁,不用猜也能知道:“陆涯这是要走心灵手巧的贤妻良母路线了?跟谁请教来的,绣的真是...与众不同。”
陆辰淼挂好荷包:“你为我取解药的时候,寒毒日益加重,我怕我撑不到你寻回解药之时,就向姬前辈请教了这个。我知道你喜欢闻这个气味,闻着他认床的毛病也能好些,所以就做了这个白兰香包,里面还有一纸配方,若我不在了,还能再做,尽管只有能让你睡个好觉的作用。”
“呸呸呸!”肖长悦愠怒,嗔怪说:“解药拿到了,你服下了,毒解了,咱们两个全都平安无事,你就不要再提这茬咒自己了,我不爱听。”
“好,阿悦不爱听,那我便不说了。”陆辰淼语气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
肖长悦:“陆涯,你就这么喜欢我。”
“嗯,喜欢。”陆辰淼毫不犹豫。
肖长悦:“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心里填满了我,最终却得不到回应,该当如何?”
“那就退而求其次,不求终成眷属,我们不论做兄弟、做知己,都依你说,哪怕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要与我断了往来,我都毫无怨言。”陆辰淼好像早就在心里做出如此决定。
肖长悦眼眶不觉间开始滚烫潮湿,有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推着他欲说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真情实感,他抓住陆辰淼耷在床沿的衣袖:“陆涯,我...”
陆辰淼眼含雾水的背后,隐隐约约闪烁着期许的波光,心跳从未有过的快。肖长悦张着双唇,极力想把塞在喉口的话倾吐出来,奈何稍一犹豫,还是错过了一鼓作气的最佳时机。
他依旧无法说出口,最后只是动了动唇,把话咽了回去。陆辰淼眼里的期待一分分落下,但还是换上抹微笑。
“我...好像真的有睡意了,陆涯,多谢你的白兰香包。”
夜入后半,月光不再照的到窗口的位置,屋里没点灯,比先前暗淡些许,陆辰淼脸庞隐在薄薄灰暗里,肖长悦看不清那抹略带失落的浅笑,只听耳畔响起低且轻的回答:
“你若欢喜,我可以一直为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