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言元钦勇谋财权报,不知芳魂暗销枯骨凄。
人皮锦衣玉扇面,满腔肺腹蛇蝎填;
闺心蜜意柔情许,鸩霜荼毒欺辱还。”
整场戏在戳心的悲哀中落幕,台下看客几乎无一不落泪,纷纷斥责男主人公豺狼狗肺、龌龊的猪狗不如。看似只是看客与戏中人共情而愤愤不平的场面,陆辰淼细思后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因为这俩人都故事他曾听说过,而这两人,似乎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是现实里,元钦是佳名广传的才郎,而婉柔,却是恬不知耻的□□。
只是当下观众们都沉浸在久久悲痛出不来,一时没在意到这种细节。陆辰淼视线在观众席扫视一周,果然发现了蹊跷。
周围的人不是哭的“梨花带雨”就是自顾自擤鼻涕水,还有一些在愤愤不平,唯有一人,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尤其醒目。那是个锦衣男子,身型与其他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不同,竟是修长高挑,侧后方看上去,年轻时应当还是个俊公子。
他原本想喝茶的动作定在半空,缓缓把杯子放回桌面,身边侍从关切地问怎么了,那人一直闭口不答一动不动僵坐原地。
陆辰淼迈开步子,故作若无其事地姿态,从观众席后头缓缓向前绕,绕到台侧一角,远远观察他接下来的动向。
正面看得出,那人神情露出细微慌张,脸上的皱纹都绷着。
“你看出来了?”身后蓦然飘来一阵问声,轻飘飘的,与周边挂满连串红灯笼的情景结合,甚是诡异,即便是陆辰淼,也忍不住一阵寒栗。
条件反射,他抬手欲要拔剑,叫一股力压住,陆辰淼低头往下看,一把折扇正抵住他要拔剑的手,扇子似用白铁打造,触感冰冷坚硬,看见那只握扇子的手,苍白修长。
身后之人轻笑一声:“初次见面,少侠就要与俳优刀剑相向,实在不解风情。”
话毕,他绕到陆辰淼身侧,二人身量相仿,陆辰淼见他身上的戏服还没换下。
“阁下是,此园老板离无音?”陆辰淼问。
“看来祁樾那小子都告诉你了,”离无音抬手学女子的模样,正了正发冠:“我很好奇,陆公子为何一直盯着那位老爷看,以玄修的敏锐,有什么问题吗?”
“他神色紧张。”陆辰淼如实回答。
离无音没继续问,直接走上前,站定在那锦衣老爷面前。
“老爷,您的茶凉了,是伙计泡的茶不香农吗?我这就叫人为你重泡一杯。”离无音微微俯身,用手背感受杯壁的温度。
男人立即制止:“不必了!”
随后慌张起身,招呼上侍从,匆匆离去了,像是要急着逃离此地。
待人走后,离无音端起桌上凉掉的茶,茶水面映出离无音满面胭脂的脸,里面的水很满,还真是一口没喝。
陆辰淼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看离无音的反应与举止,猜测他应该早料到方才那个男人的端倪,并且很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采取措施。
初步猜测,离无音手里的茶水有问题。正这样想着,他看见离无音竟把杯沿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还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陆辰淼心下猛一咯噔,难道所谓的“措施”并不是这杯茶水?
随后,他见到祁樾与慕青晷走到离无音跟前,前者接过那杯茶水,往一旁草地上一泼,离无音面露惋惜:“可惜了,如此一杯珍茶,便这般作践了,一杯可得二两银子哟。”
说着,他猛然想起祁樾恰好欠他二两银,手一摊:“小子,打算什么时候还债?”
祁樾吓得后退一步:“不就一杯茶嘛,你前些日还说库里多的是,至于银子,我早晚会还你的。”
离无音实属让这个混账气到了,后牙槽肉眼可见地摩擦着:“当初是谁死缠烂打非要我帮忙解决刘元钦的,还说成事后定当双手奉上欠的债,现在想抵赖反悔,可没那么容易!”
他掐指拈来一粒红彤彤的丹药,要往祁樾嘴里塞,他立马拽住慕青晷往人身后挤。
“等等。”陆辰淼冷声喝住打闹一片的三人:“刘元钦…方才那人,便是戏里说的元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