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那日是迫不得已,也压根不认得你们,徐老是我师祖,好不容易找到人,总不能随便交给陌生人吧。您将心比心,理解一下,原谅我,您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要跟我这不懂事的毛孩计较,传出去难免不好听。”
黑纱看上去杀气腾腾,但他不是来以牙还牙的,就跟黎阳说的一样,一个大男人,心胸不至于狭隘到跟半大孩童计较。
黑纱耐着性子:“我只问你青铜蛇从哪来,你如实回答就好,别扯其他不相干的东西。”
黎阳牢牢贴着墙角,壮着胆子说:“我,我哪知道,就是从明中堂主堂随手拆的,又在仓库里多找了两台,怎么了嘛?”
黑纱闻言却沉默不语了,似在思索,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这不应该啊。
青铜蛇是魔孽的东西,按理全天下只有一台,因为没有其他人知道其制作方法。更古怪的是,青铜蛇本不应该出现在如今世间,因为那唯一一台早在森罗血弑时,就摧毁了。他参与过血弑,就是他亲手摧毁了那台青铜蛇。
“你骗我。”黑纱看到黎阳就想起密道里的经历,在昏暗房间中,眼里透出森冷的光。
黎阳不过八岁大小孩,哪知道青铜蛇对黑纱而言意味什么,背后冷汗已经浸透一片衣服。他在同龄孩童中称得上勇敢,毕竟还是孩子,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吓得双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看他害怕成这样,黑纱不知怎的,内心闪过一丝柔软。受他质问的只是个八岁孩童,当年血弑时,还没出生在这世上,对青铜蛇一无所知才是常态。
黑纱一恍惚,黎阳反应极快,抓住一线生机,推开他往门外冲,嘴里还不断喊着蕴雪姐姐。肖蕴雪正在屋里刺绣,听到动静,急忙出屋,就见黎阳只穿了件里衣里裤,白花花奔进院里。
肖蕴雪纳闷,以为黎阳在瞎闹,刚要开口教育一番,忽见一通身漆黑的人从他后面跃出,直追黎阳而去,眼见就要抓住黎阳。肖蕴雪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她手握一环银铃,铃铛大小不一,摇摆中清脆悦耳,韵律化作玄流,冲黑纱而去。
黑纱见过这种以音律攻击的手段,经验老道,立刻用玄力屏罩暂封听觉,剑锋顷刻逼至肖蕴雪咽喉,却没继续前进。
肖蕴雪下意识闭眼,耳边蓦然一阵“铮”响,是兵刃相搏的声音,肖蕴雪猛然睁眼,一道高挺的白挡在他身前。
此人她认得。
柳云绻那一击用了十成力道,似是格外慌忙,没把控好度,黑纱显然也没心理防备,退后几数步才勉强立定,抬头看白衣翩然的柳云绻,一瞬怔神,但很快转瞬即逝,直到柳云绻不易察觉一个眼色,黑纱才收剑,面带不甘地撤离。
他一转身,就见茫然的一大一小两人,尤其是黎阳,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云绻哥哥,你不是早回离遥了吗,怎的救驾如此即时?”
“不懂别乱说,救驾,救谁的驾,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柳云绻给黎阳脑门来了一记暴栗。
黎阳赶紧躲到肖蕴雪身后,并朝柳云绻吐舌挑衅。
肖蕴雪劝两人别闹了,正下神色:“我也想问,柳公子何时来的苍临。”
这问题逃避不开,柳云绻便答:“听肖师弟提起,先前几位仙友在明中堂密道惹了点麻烦,怕仇家上门报复,特地拜托我保护好你们。想不到真如师弟所所料,仇家找上门了。”
肖蕴雪小声嘀咕:“我这弟弟,除了性子皮点,啥都好。”
“你说什么?”柳云绻只听见嗡嗡几声。
“哦,我说这样太麻烦柳公子了,总需出个对策,以绝后患。”肖蕴雪说。
柳云绻果断说:“肖姑娘不必操心,交给在下便是,长悦与我情同手足,既是他交代的事,我定当全力以赴。”
“柳公子如此说,那我便心安了。”肖蕴雪矮了矮身。
此时肖长悦等人到了锐叶堂,正好只有五个座位空着,其余都已坐满人。他们跟着领路的弟子进了堂,到各自位置坐下。
酒菜都已备好,肖长悦习惯性观察周遭环境,抬眼瞧见坐在对面的人,除了两名身着异装的男子,首座的女人尤其惹眼。
她不让人瞧见容貌,用波光鱼鳞装点的面具盖住上半张面孔,露出水滴般的鼻和鲜艳的唇。女人身姿丰满有致,穿一袭光彩粼粼的水纱,仿佛海里的人鱼,跟堂内简约大气的陈设格格不入。
不知是否错觉,肖长悦打量女人时,觉得女人藏在面具后的双目,也在凝视他。
花琉漓跟在他们最后扭扭捏捏走进大堂,一直不敢抬起头,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壮起胆抬头,就对上两道犀利眼眸,吓得一哆嗦,立刻缩回目光。
最后,她没跟肖长悦坐在左侧席,而是怯怯走向右侧,在女人身边空出的位置落下。
肖长悦隐约觉着,叶重戈所谓的其他贵客,指的就是对面的女人,并且,花琉漓所说的同伴,也是她,包括同坐的几位少年。
“陆辰淼,看得出那些人是何方神圣吗?”肖长悦凑到旁边,低声问。
陆辰淼细看几眼,没见过这种装束的:“不知,苍境没有这种装扮,也没这种风格的玄门。”
肖长悦吃惊:“难不成,他们不是苍境的?”
陆辰淼没说话,看着对面几位奇装异服的宾客,此番神遣,或将比预想的更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