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侠士愿临陋室,卑民感激不尽。”床头传来妇人虚弱的声音。
那妇人头发蓬乱面如死灰,倚在硬邦邦的木床头,因为无法好好招待,要下床跪地叩首感激。阿茹正在为恩人们杳水,来不及扶阿娘,肖长悦抢先两步到床边,把妇人扶回原位:
“大娘,使不得,您还病着,您大可不必这般举动。”
阿茹很怕好不容易病情稳定的阿娘又发作,见此松口气,把杳好的几碗水端给他们:“实在抱歉,家,家里没有什么能,招待各位恩公的,放心吧,这些水都都是烧开过的,绝对,干净,可以喝。”
肖长悦接到碗,莫名感觉阿茹后半句话是说给某位爱干净的陆少主听的,果不其然,阿茹说完就瞄了陆辰淼一眼,担心对方无法接受。
只见他们四人干站着怪好笑的,肖长悦指尖凝聚玄力,对准破旧矮桌,玄流汇聚成一团透明软物,像变高变厚的蒲团:
“陆少主,坐!”
他朝陆辰淼笑着喊,继而又弄了三团出来,四人围着桌子坐一圈。
陆辰淼刚坐下,就当着众人惊愕目光,稍显忍耐地喝下碗里的水。
肖长悦最吃惊,从陆辰淼一路馋他过来,且没嫌他脏开始,就觉得这位少主不大对劲。
“大娘,阿茹姑娘,除了奇霾一事,村子里有没有其他异常。我们都是玄门玄修,既然来了这里,定要把此事处理到底。若你们还知道其他线索,务必及时告知我们。”慕青晷喝了几口清水,夸到:“嗯,好久没喝过这般清甜的水了,多谢阿茹姑娘款待。”
确是,城中水不如乡间露滋润。
阿茹帮妇人整了整垫在背后的粗布旧枕:“公子,倒还真,真有一事。”
“什么?”肖长悦赶紧问。
只见妇人神色也茫然起来,看样子不知道阿茹要说的事。
“我,我亲眼所见,但,但没,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薰山村,消失前夜,娘亲病卧在床,口渴难耐。我出门去,去村子的井里打水,看,看见了,鬼…一群鬼,许多鬼,成群结队,从远处路上飘过来。我,我当时吓坏了,赶紧提上水就跑回家。没来得及,把此事说出口,第二天村子就,就消失了。”
围桌而坐的四人皆蹙着眉。早在十多年前,圣山就下达指令,要肖氏铸造一种玄器,用于镇压鬼怪用。当时森罗血弑才过几年,无辜枉死的生灵成千上万,因此鬼戾猖獗,时常为祸人间。肖氏接到圣谕,紧赶慢赶,在一月之内做出初成品,又花了一月生产上百个,分配给各处城池以及村庄。
此玄器是一种长两丈宽半丈的玄黑巨尺,运用特殊材质,并请教符道修后,用混了些血的朱砂在尺面刻出巨大符文,埋在各地阴气最重的土下一尺,镇压效果极佳,称之凶盖。虽不能做到压住所有凶魂,但不可能再出现百鬼夜游的现象。
肖长悦长大些后出于好奇,翻过家中的凶盖分布图卷,依稀记得薰山村的凶盖埋在薰山脚下,薰山便是远远望去那做灰蒙蒙的山,立于薰山村西面的高山。
莫非时间久了,凶盖出了问题?
肖长悦蓦然站起身:“去薰山脚下看看!”
众人都抬眼望着肖长悦,肖长悦解释:“每个城池村庄都在阴气最盛的地方埋有凶盖,照阿茹姑娘所说,出现了百鬼夜行现象,很可能是凶盖出现问题。我看过凶盖分布图卷,薰山村的凶盖就埋在薰山脚下。”
其余三人立即明了,都起身,朝阿茹和妇人行礼。
“阿茹姑娘,大娘,多有叨扰。对于奇霾包括百鬼之事,我们即刻前去查探,大娘且放心养病,”肖长悦从纳佩里取出一只模仿金鸽做的小物件:“这个玄器非玄修也能用,用时在它的喙上沾点水,对着它说话就行,村里若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传音给我们。”
阿茹从没见过玄门用的玄器,接过后把在手里好奇地观察。
“你这纳佩里到底藏了多少稀奇玩意?”祁樾伸手就要去抓那枚黑玉纳佩。
“要你管!”肖长悦拍掉祁樾的贼手,没好气说。
四人沿乡路到了薰山山脚,才明白凶盖为何要埋于此地。山脚下有一片单独围出来的地,不是用来干别的,正是亡灵安息之地,薰山村逝者的埋骨之处。
看墓碑上刻的年月,大多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坟了,这里埋葬的,都是当年森罗血弑死去的平民百姓。
“难怪把凶盖埋在这里。”祁樾道。
肖长悦从边上随便折了根枝叉,不住往脚下泥沙戳:“这里多坟墓土堆,土质一般比较稀松,凶盖埋在地下一尺,很浅,拿东树枝地里捅,如果戳到硬邦邦的东西,下面多半就是凶盖。”
祁樾扫视眼前林立的墓碑和土堆,眼皮直抽:“这不摆明要我们往人家坟里插,搅人清梦。万一得罪哪个不好惹的,半夜来找我算账咋办?”
“用不着你担心,凶盖又不是埋在人家坟底下。你往坟堆前的地方戳,就在这边区域了,不超过方圆三丈。”肖长悦给了祁樾后背一掌。
祁樾玩味一笑,也去掰了根树枝,在地上戳起来。慕青晷在方才二人说笑之际,早已默默开始找寻凶盖位置。
陆辰淼犹豫片刻,不知是做了多大的心理斗争,才堪堪折下一根看似最干净的树枝,蹙眉往地上戳,仿佛不理解为何自己会做出这种看着很奇怪的行为举动。
“啊!”俄然,肖长悦叫出声,他手里的枝条扎进地里一尺左右,就再也戳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