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肖长悦等人早已布好罗网——他一人立在已经排布完整的玄阵中央,阵法足有半个请灵园大,他第一次布置这么大的玄阵,足足凝了近百个阵子。
肖长悦知道这些怪物都冲他来,干脆就充当诱饵,把难缠的大块头们尽数引到他的地盘里来。
几刻钟前,他借抵挡的空隙闪到陆辰淼身侧,把心里的计划快速吐露给对方:?“这些东西显然奔着我来,我们不能一直被动下去。我可以布置一个困阵,把他们都引到阵法之中。至少先把他们擒住,好给大家喘息的机会。”
“能困住多久?”陆辰淼有所顾虑。
“不久,能撑一会儿,相信我,也够我们反客为主了。”肖长悦说:“只是有些难办,且是背水一战,也总比现在毫无头绪要好。”
陆辰淼思索片刻,点头认同了,其间巨怪飞来一臂,把他俩阻隔开。
“该如何做?”陆辰淼隔空问道。
“布阵需要时间,得由你们做掩护。我这有一个玄器,可以传音给洛师兄,叫他尽可能阻拦那群怪物半刻钟,待我准备就绪,就把他们一并放过来。”肖长悦又趁机溜到陆辰淼身边。
现在,怪物已经逼近,陆辰淼柳云绻对视一眼,就齐齐领着所有人往两边撤开,腾出一条直通困阵的路。
怪物们没有灵智,看见站在阵中的肖长悦,就张牙舞爪拥过去,一个接一个踏入玄阵范围。肖长悦迅速后退,直至所有怪物都冲进阵中,便轻松向后迈一步,退出玄阵范围,然后迅速发动玄阵。困阵周围竖起道道坚硬屏障,把包括大修在内的所有明中堂玄修都困在里面。
见计划成功,肖长悦再也支撑不住,膝弯一软,不受控制向后仰倒。
肖长悦目前的修为,布置一个几十枚阵子的玄阵已经是极限,何况眼下这个阵法,由上百阵子组成,堪称极限中的极限,简直就是在玩命。
莫不是陆辰淼及时上前扶住,肖长悦恐怕已经重重晕倒在地。
趁此机会,玄修们立即服下柳云绻早已分发的顺息丹调息疗伤,准备赶在大困阵消逝前,集中火力对付这些怪物。
恰此时,头顶空气登时动荡不安起来,似乎有庞大的东西在逐渐凝聚,整个请灵园里的空气变得狂躁起来。
陆辰淼抬头望天,有一座遮天的巨大漩涡,吸收汇聚空气里的玄流,犹如面金盘。盘中心开出一道巨口,有金色龙爪从中伸下。周遭玄流肆虐,把山腰搅得石崩地裂。
再看高座上,岑杞仙手形一变,怪物来不及挣扎,就让龙爪轻松抓起。
继而龙爪化作一只蹴鞠大的金球,飞向岑杞仙。空中的金盘也慢慢消逝,聚集的玄流又重新散向空气中。
肖长悦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这下又一顿狂咳,鲜血从嘴里呛出来。陆辰淼本想扶着肖长悦,实在是不想让血水沾到自己衣服上,竟下意识松手。这下好了,肖长悦立刻软的像一滩水,直接倒在地上。
岑杞仙的玄力太过浑厚,威压的重量仿佛让他凭空背了座山,让他这具负伤之身透不过气。陆辰淼也好不到哪去,粗沉的喘着气。
其他玄修亦是稀稀拉拉摊了一地。这便是一个仙衷玄修的可怕之处,摊掌覆掌之间,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低阶玄修窒息脱力,甚至丧命。
岑杞仙看着金球内动荡不安的猩红血气,神情肃然,看向席下惊魂未定的中年男人:?“徐堂主,不用本座问,你清楚该交代什么。”
徐堂主颓颓瘫在地上,只感觉耳鸣不止:
“禀大长老,卑修当真毫不知情!卑修敢对苍神起誓!所言属实,千真万确!”徐堂主这下知道怂了,挥舞着腐烂的双手,恐惧得眼泪星子都要挤出来。
看样子真不像在撒谎。
“若你所说当真,界吟山不会平白无故加罪。只是这粉砯出自你明中堂,总得给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好给众玄门一个交代。”岑杞仙闭了闭眼,不想去看徐堂主狼狈不堪的样子。
“岑大长老所言甚是。”徐堂主眼泪鼻涕不住往外流:“这些粉砯确是卑修门中的东西,此前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卑修实在不知为何。不过卑修猜测,许是我门下有弟子背师修邪,没控制住,遭到反噬。这些孽徒现下都落入您手中,还望岑大长老能明查秋毫,揪出犯事的孽人,还我明中堂上下一个清白!”
岑杞仙闻言也不过轻点首:“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劳烦徐堂主回避,在明中堂休宿院内修养时日,饮食起居自会派专人照料。其余玄门也暂且不要离山,以免孽人混迹其中,被放下山去。”
界吟圣山出了事,还是在界吟大会前一日,不幸丧命的玄修暂且不记,光需养伤的就有百来号人,今载的界吟大会自然无法顺利进行。
为防止潜藏的始作俑者暗自逃逸,除了封锁山门,每座休宿院都有几名圣山弟子看守,由岑杞仙亲自指派。在没得到应允的情况下,不能随便出入。
九朝门的休宿院里,不知哪个杂役不小心把东西稀里哗啦洒在地上,磕碎了几只瓷皿,令寝屋里浅睡深梦的肖长悦猛然惊醒。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翻天覆地的噩梦里,心绪恍惚,心笃笃地跳,惊恐充斥浑身。
直到稳住心神,他才敢开始回忆刚才的梦——天地染血、修罗战场、尸横遍野,黑中透着血色的花瓣洒落在每寸土壤河流上。他站在那里,感觉有只瞳孔在暗中紧盯着他,可环望四周,除了血色茫茫,根本找不到这注视的根源。他始终想不透自己在其间是什么角色。
是绝望待死的蝼蚁还是屠戮万物的死神?
也许只是无厘头瞎梦一场,肖长悦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掀被翻身下床。
开幕礼结束后,他就迷迷糊糊昏过去了,不知是谁把他扛回休宿院的。他感觉嘴里苦苦的,应该有人给他喂了药,此刻身体舒服多了。他换下湿透的里衣,用旁边水盆里的水擦把身子,穿上一套干净舒适的便装。
那只装粉砯的锦袋搁在桌上,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肖长悦一屁股在垫上坐下,倒出里面的粉砯,那些怪物朝自己冲来的画面登时浮现脑海。还好他暂且没把这玩意交给左宗恬,否则无法想象她变成女怪物的样子。
即使这么想不道德,肖长悦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把,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想回,今天他身上除了这个锦囊和一身门服,还有平素自己制作的几个玄器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明中堂那些弟子对他穷追不舍,除了囊里装的两颗粉砯,他想不到任何别的原因。
那么很可能,他手里的两颗粉砯,也存在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