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
裴明鸢揉着眼睛问。
“明鸢回去!”裴尊礼挡在庄霂言前面,不让妹妹看见他恐怖的样子。
“为什么?你们在玩什么好玩的?”裴明鸢鼓起脸,“我看到有烟从门缝里飘进来,还以为是着火了呢!”
“小竹笋,拿盆水来!”贺玠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想用凡人之法稳住庄霂言的情况。
“好、好!”裴尊礼扯上妹妹转身便走,可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好糊弄,用力挣脱开了哥哥的桎梏朝贺玠的方向跑去。
“丫头你……”
贺玠刚想伸手拦住裴明鸢,她却灵活地蹲下,盯着庄霂言的脸看了片刻,然后果断伸手放进他嘴里,捏住了那根遍体鳞伤的舌头。
“真是没用!”裴明鸢学着大人的样子数落起庄霂言,“不长记性的蠢蛋!”
她也不嫌弃对方口中的唾液和血腥,一手捏住舌头,另一只手啪啪甩在了庄霂言脸上,直接将他的头打歪在一边。
裴尊礼傻眼了,贺玠也呆住了。
谁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小丫头下手会如此果断狠辣,抬手就对一个发疯的病人两耳光。
“丫、丫头……”贺玠颤颤巍巍道,“你这是做什么?”
“治他的病!”裴明鸢脸上还乐呵着,“他之前有犯过这毛病,就是被我两巴掌治好的。”
贺玠猛吸一口气,低头诧异地看到庄霂言居然安静了下来。
竟然真的有用。
“明、明鸢。”裴尊礼的魂也被吓飞了,“你说他之前犯过……”
“兄长你不知道吗?”裴明鸢眨着眼睛回忆道,“就是前些日子你出门,我不小心吃了莲子羹犯迷糊。然后湘银姐姐带着我去找木长老讨药,结果所有药修长老都围着他打转儿,根本没人理我。”
“他当时就是这个蠢样一个劲儿大喊,还挠自己。”
“我当时又难受又烦,走过去打了他两下他就安静了。”
裴明鸢一板一眼地解释,听起来的确没有撒谎。
裴尊礼嘴唇唰地白了。
“明鸢你……当着长老们的面,打了他?”
“哼!那又怎样!”小姑娘鼻子翘得比天还高,“当时木长老的脸都要拉到地上了,可好玩儿了!”
“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裴尊礼刹那间变得六神无主,冲到妹妹身边道,“有没有人打你?有没有人骂你?那个……宗主他知道这回事儿吗?”
“兄长你紧张什么?”裴明鸢拍拍裴尊礼的额头,踮起脚安慰他,“我可是治好了他的病,为什么要骂我?我又没做错!”
她笑得天真:“后来我就晕过去了,剩下的也不清楚了。”
贺玠沉默地看着神情截然不同的兄妹二人,将昏睡过去的庄霂言放在一旁的案榻上。
裴尊礼的害怕和惶恐他感受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加剧的心跳如雷声击鸣在贺玠耳中。
一念之间的举动,就将他自己和庄霂言在宗门中的地位拉得天差地别。
宗主看重庄霂言,所以就连作为亲生子女的他们明面上也不能冒犯这位天之骄子。
“好了,没事了。”贺玠起身走到裴尊礼身边,摸摸他的脑袋示意他放松,而后对裴明鸢笑道,“丫头,多谢了。”
看着贺玠的笑容,裴明鸢的眼睛逐渐明亮。
“是我救的他对吧?”她兴奋道。
“是。”贺玠点头认同——虽然方法粗暴,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哈哈!”裴明鸢蹦跶起来,“我就说我不可能比庄霂言弱的!他还需要我来救命呢!我要告诉那个宗主,看他还敢不敢说我是没用的贱丫头!”
裴尊礼被她惊悚的发言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捂住妹妹的嘴,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一个被兄长保护过度的小女孩——贺玠撑着下巴想到。
恐怕裴世丰因为她是个姑娘,别说青睐了。就是连唾弃的眼神都懒得给。而正是这份无视,才能让她幸运地活到现在。
对她来说裴世丰不是暴君也不是父亲,只是个身份尊贵的陌生人。
贺玠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前来伏阳宗的景象。那时裴明鸢将将出世,可身为父亲的裴世丰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挑断了她兄长的手筋。
仅仅因为她是个无法完美继承剑法的女孩,那个混蛋就将满身的戾气撒给了崇敬他的儿子。
“啧。”想到这里,贺玠咂咂舌。
看来培养下一任宗主的任务不能再怠慢一点了。
“云鹤哥。”
裴尊礼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略带担忧地叫着自己。
贺玠一个惊醒,耳中便多出了一些杂音。
唰啦唰啦——是船桨破开水面的声音。
有人乘船向着湖心而来。
“有人来了。”贺玠低声道。转身倏地变成一只白蝴蝶,躲在了灯罩之中。
裴尊礼看向紧闭的大门,心脏怦怦直跳。
木船靠岸,长靴踏地。
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延向门前,细长的阴影透过门缝落在了裴尊礼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