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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山头,独属于夜晚的冷风刮过千丈崖崖口,骤降的寒意让贺玠瑟缩着躲进山林之中。
还有一天时间归隐山的试炼就结束了。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携带这块木牒活过今天,第一轮的选拔就能通过。
一个时辰前,贺玠赤手空拳把妄图抢走他木牒的小光头打得嗷嗷叫娘。小东西贼心不死,没有吃一堑长一智的心眼,还在做着不劳而获的美梦。
“‘斑岩’的木牒已经被蜂妖毁掉了,你得补偿我!”
当时的他抱着满脑袋的红包,蹲在地上无理取闹。
贺玠是心善,但又不是傻子,面对这撒泼打滚式的无赖,直接挥起了还没冷静下来的拳头。反正刚刚揍完三个畜生,他不介意再多揍一个。
小光头最后是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子跑走的,虽然不甘心,但看着贺玠举起的拳头,终是没再把主意打到木牒上。
贺玠找了处干燥无风的地方,用落叶堆了个简易的床榻,准备就这样将就一晚。可毕竟怀中揣着如此重要的木牒,如此大剌剌地躺在地上难免会有隐患。于是思来想去之后,贺玠又做贼似地爬上了一棵大树,躺在树桠之间准备安然入睡。
“呼呼,呼呼。”
接连几天的劳累让贺玠一闭眼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困得连做梦都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呼呼。”
脸上似乎刮过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熟睡的贺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偏过脸继续睡。
见他没有清醒的意思,那毛绒绒继续晃悠着地拨弄他的脸。
终于,贺玠在他不折不挠的攻势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差点从树上震了下去。
“什么东西!”
贺玠大叫着睁开眼,眼前直愣愣地杵着一张满是白色绒毛的兽首。那妖兽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亮如烛火,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一错不错地盯着贺玠,摄魂夺魄。
“啊!”
这下贺玠是真的被惊得跌下树去了。
白毛妖兽也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大,连忙轻巧地跳下树梢,蹲到贺玠身边用爪子按了按他的额头。
“震兄,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叫醒我。”贺玠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道。
妖兽的面容渐渐清晰,正是打探隐情归来的尾巴。
“我可没叫醒你!”尾巴不屑地轻哼一声,“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忍心吵你。还不感谢小爷我大发慈悲!”
贺玠揉着摔痛的腰肢坐起来,顺手摸了把那对朝天而立的尖耳朵。
“宗门那边的情况如何?”
被这么一闹,贺玠已经睡意全无,干脆单刀直入地问起了尾巴。
尾巴仰起头,金瞳半阖。
“有人在陵光城中散布了宗门的谣言,将那蜂妖偷梁换柱用暗器杀人一事扣在了宗主脑袋上,倒打一手好耙。”
“现在城中民愤四起,都在向宗主讨说法。你知道的,伏阳宗虽在陵光有绝对的权威和地位,但那都是百姓给的,他们不服,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贺玠低语道。
“对。”尾巴点头,“宗主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不管其他四国治理方式如何,在陵光,民意就是大于所有。因为人与妖兼并共生,一旦哪方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就很可能引起矛盾动荡。据说从前陵光神君对初代宗主的嘱托便是‘稳民意方能固国基’。现在不知道哪个疯子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长老殿的那群老头子们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
“裴宗主呢?他不是将蜂妖带走了,蜂妖一定知道些什么!”贺玠问道。
“我没见到宗主。”尾巴摇摇头,“不过我听到有人说,今日傍晚宗主会在城中的金乌台还所有百姓一个真相。所以也不用太愁,我家宗主从来说一不二。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贺玠看着尾巴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总算明白为何宗门出了如此大事,他还有闲心跟自己打闹了。
这孩子,是全心全意相信裴尊礼的。
“你把你打听到的详细经过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贺玠一扫脸上的疲态,抬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歪曲的字。
尾巴打了个哈欠,从城中被肆意宣扬写有“杀人事实”的纸面讲到众百姓到宗门山下闹事,又从裴尊礼如何一人出面暂平局面到他当着上百人亲口允下承诺。花了半个时辰将宗门弟子口口相传的,包括真实情况在内的十八种离谱传言都告诉了贺玠。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待到尾巴终于讲完后,贺玠幽幽开口。
“告诉我们宗主有多么的英勇!”尾巴快速回答。
“告诉我们以讹传讹有多么的恐怖!”贺玠手中的树枝都要捏断了,“到底是哪个弟子信口雌黄,说传谣者是城中富家小姐,因为追求宗主不成,因爱生恨蓄意报复的?”
“这个说法确实有些离谱了。”尾巴舔着爪子说,“城内有头有脸的大小姐都知道我们宗主是绝对的不近女色。没有哪家千金愿意屈尊去惹他的不快,既丢了面子还坏了名声,多得不偿失啊。”
“重点不是这个……”贺玠无奈地捂住眼睛,“我是担心城外谣言的发酵。”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经过多方相传都能变得如此奇怪。我不敢想经过一天后,城中百姓将会如何看待伏阳宗。”
尾巴停下了舔舐爪子的动作,也认真思考起了贺玠的话。
“也罢,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贺玠用树枝在泥土上圈圈画画,写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还是先解决眼下的谣言最为重要。”
“你瞎操什么心?”尾巴不解道,“宗主都说了他有办法了,你还是省着力想想明天的选拔要如何通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