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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个人,二十个木质文牒,每人会得到一个线索。
贺玠把玩着手里的木片思索着,将这三个看似易懂的条件杂糅在一起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木牒数量与人数不对等。也就意味着每人拿到的线索方位会重复。
可能会出现两个人同拿一个木牒线索的情况。
比谁找得快吗?
贺玠低头沉思——不,恐怕不仅仅是比速度。
这是显而易见的争夺。
哪怕你找得更快,我依旧可以凭借武力碾压,强行让你将木牒交付予我。
在这高手如云的试炼中,率先找到木牒并不意味着成功,反而会成为让其他人虎视眈眈的活靶子。
看似考验搜寻能力的外衣下,实则是攻与守的鏖战。
想通这一点后,贺玠就不急着去找木牒了,反而转身朝森林深处走去。
试炼时间长达三天两夜,显然解决夜间的庇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哼哼。”
眼见四下无人,贺玠不由地狂妄哼笑——谁又能想到,这归隐山上下没有哪个角落他不熟悉,没有哪个暗处他找不到呢?
这里原来就是他的家啊。
千百年来的日子,贺玠不知道自己在这片山脉翻遍了多少个隐蔽的山洞和暗道。曾经的他看了神君从陵光带回来的话本,深信这些地方藏有上古遗留的珍宝,便趁着修炼的闲功夫满山跑。
当然,毫无收获。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他还是鹤妖时就喜欢一个人躲在那里挑灯看书。洞口被繁茂的寄生植物覆盖,从外面根本无法窥见,简直就是为此时的他量身打造而成。
贺玠一路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
不知是不是伏阳宗将各个选拔者投放得太分散,他一路上居然没看见其他任何人。
山洞的位置他没记错,但奇怪的是原本草木丰茂的洞口如今竟然被人为清理得干干净净,
就连刚冒头的杂草都被修剪得平整无比,一看就是用心打理过的。
莫非在我之后又有人找到了这个风水宝地?
真有眼光啊。
贺玠一边感叹一边蹚过洞前的泥水,小心翼翼地走进洞内。
咔嚓——
一截枯枝被贺玠踩断,他看见洞口不远处堆着一捧烧焦的木柴。
有人来过?
贺玠蓦地警觉,将短刀的刀刃藏在袖中。
啪嗒啪嗒。
有脚步声自山洞深处响起。
贺玠额间浸出一滴汗珠,闪身躲在洞外,猫腰藏在大树后面。
脚步声逐渐靠近,贺玠只看见一袭飘飘然的黑色裙衣,再往上便是一张嫣红的嘴唇和一双清冷的杏眼。
来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捆木柴,一股脑全丢在地上,然后撩起衣裙蹲下来,手法娴熟地生火。
贺玠看着她那擦火的动作,没来由觉得眼熟。可这张脸,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时在习剑场上那四十人中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吗?
女子好像在往火堆里丢什么东西烧,柴堆火星噼啪作响。
贺玠下意识探出脑袋想要看清楚,可女子却猛地抬头,看向了鬼鬼祟祟的他。
四目相对,贺玠吓出了一身的汗,嘴角扬起尴尬的微笑。
“你好呀。”贺玠轻轻晃了晃手,“你也是来参加选拔的吗?”
女子定定地看着他,那静如死水的眼神让贺玠心里发毛。
半晌,她突然从身上掏出一张白净的手帕,然后将身边一块石头仔细擦干净。
那擦完石头后脏污的手帕被她随手丢在一边,正当贺玠以为她会自己坐上石头时,女子却转过身来看着他,抬手拍了拍石头。
这是什么意思?
贺玠左右看看,最后十分不解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坐吗?”
女子点点头,起身坐到一边,将那块石头空出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贺玠看着她后退半步,面带笑意地谨慎道,“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时刻谨记着自己正在参加选拔试炼,眼前出现的一切奇怪之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听到贺玠的拒绝,女子突然蹙起眉,两眼不经意地瞟向他。
不知是不是贺玠眼花,他居然在那一瞥中看到了淡淡的委屈。
这种眼神,他只在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身上看到过。
贺玠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位姑娘,也不记得自己曾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他是在不知道女子的这一眼到底是何意。
“这位姑娘……”
贺玠刚一开口,正好看见女子撩头发的左手,而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浅淡的伤疤。
那一瞬间,贺玠仿佛切身经历了一遍五雷轰顶。
他脑中想过了关于女子身份的所有可能,但独独没有想到,他会是本该待在伏阳宗内等待试炼结果的宗主大人。
可那道疤——贺玠不会看错的,就是裴尊礼手上的那一道。
接下来的一刻钟,贺玠宛如被施了定身咒的鹈鹕,只会张着嘴上下点头。看一眼裴尊礼的脸,又看一眼他的手。
来来回回十余个回合后,裴尊礼终于投降般地站起来轻声道:“认出来了?”
是他的声音没错。
“你不也认出来我了吗?”贺玠故作轻松道。
裴尊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十分自然地牵起贺玠的手:“跟我过来。”
贺玠还沉浸在裴尊礼扮女相的震惊之中,恍恍惚惚就被他带进了山洞里。
裴尊礼一路带他走到了山洞最深处,直到两人的身影都被黑暗吞没,贺玠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尊礼抿紧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玠抬头,还没回魂:“告诉你什么?”